「水鶴」公案--《法句經》第 113 偈頌研讀
巴利原典
各家翻譯精選
漢譯( 了參 法師 譯, 文言文版) [3] | 一一三 若人壽百歲──不見生滅法 [LChnFn08-12] ,不如生一日──得見生滅法。 [MettFn08-13] 、 [MettFn08-14] |
漢譯(蘇錦坤 譯, 白話文版, 2021) [4] | 如有人活了一百歲,而不了解生滅法,
不如只活了一日而了解生滅法。(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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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譯(周金言 譯, 白話文版) [5] | 若長命百歲,但不知世事生滅的實相,不如如實知見生滅法的一天。 (偈 113) [dhp-a-113-note] |
漢譯(相當之古漢譯對應經典) [6] |
4. 佛本行集經:若人壽命滿百年,[懵-目+登]懵濁亂無覺察,有能諦觀生死趣,一日活足勝彼長T03, 856c
5. 佛本行集經:若人壽命滿百年,不觀世間無常句,其有能了身非實,一日活足勝彼長T03,856c
6. 毘奈耶雜事:若人壽百歲,不了於生滅,不如一日生,得了於生滅T24,410a
7. 因緣傳:若人生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之T50,302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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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譯(Translated from the Pali by Ven. Nārada Thera ) [7] | ONE DAY OF EXPERIENCING THE DEATHLESS IS BETTER THAN A CENTURY WITHOUT SUCH AN EXPER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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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譯(Translated from the Pali by Ven. Thanissaro Bhikkhu ) [8] | 113 (110-115) And better than a hundred years lived without seeing arising & passing away, is one day lived seeing arising & passing away. |
英譯(Cited from DLMBS) [9] | DhP 113
Who would live for hundred years, not seeing rise and fall of things,
better is the life for one day of somebody who is seeing their rise and fall. [DLMBSFn-V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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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法分析
此首偈頌為一句「比較句」(敘述比較的句子),基本上的句型為「A seyyo hoti yo B (A 這種人 比 B 這種人佳、好)」,此一偈頌的 A 為「ekāhaṃ jīvitaṃ 活一天的人」(ekāhaṃ: eka 一 -ahaṃ 天),動詞為「hoti 是」(第三人稱單數,現在式,省略);主詞補語為「seyyo 較好的」(形容詞,單數);主詞 A 有一個形容詞:「passato udayabbayaṃ 見『生滅』的人」。
句子中的 B 為「Yo ca vassasataṃ jīve, apassaṃ udayabbayaṃ」;主詞為「yo 這樣的人 who」(關係代名詞,主詞,單數);動詞為「jīve 能活了」(第三人稱複數現在式,祈使態動詞 optative),受詞為「vassasataṃ 百歲、百年」。
主詞「yo 這樣的人 who」有一個形容詞:「apassaṃ udayabbayaṃ 不見『生滅』的人」。
《法句經》卷1〈述千品 16〉:
梵文《法句經》對應偈頌位於〈24 教說品〉,Uv 24.5。
元亨寺版《法句經》卷1:
取材自: 第八:千品 (《法句經》, Dhammapada, Sahassavaggo, 白話文版, 蘇錦坤 著(含巴利文法分析,2021)
「水潦鶴」公案
本文取材自下列文章
- 書房夜話 419:不見水潦鶴 2021-03-25(面冊)
- 法友飛鴻 285:不見「水潦鶴」 2018-06-19 (部落格)
- 法友飛鴻 286:又見水白鶴 2018-06-24(部落格)
- 113 巴利《法句經》 100-115 〈8 千品 Sahassavaggo〉 2021-02-19 (面冊、臉書)(以上四篇文章,作者為 蘇錦坤 Ken Su, 獨立佛學研究者 ,藏經閣外掃葉人, 台語與佛典 部落格格主)。
- Yuan Chuan Su: 臉書 2018-06-18
不少人應該聽過一個故事:有比丘將一首偈頌中的生滅法背誦成水白鶴(一說水老鶴),害得阿難尊者難過到入涅槃。
也許不少人會困惑,明明「生滅法」、「水白鶴」這兩個詞發音跟意思差這麼多,怎麼還會有人背錯。從漢語角度來看,「生滅法」、「水白鶴」確實是發音意思差異極大,不可能弄錯。
但從印度文化的角度來看,這樣的事情是有可能發生的。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40:
「時阿難陀與諸苾芻在竹林園,有一苾芻而說頌曰:
「水白鶴」在禪宗公案裡是引作「水潦鶴」。
《人天眼目》卷1:「昔阿難夜經行次,聞童子誦佛偈:『若人生百歲,不善水潦鶴:未若生一日,而得決了之。』阿難教之曰:『不善諸佛機,非水潦鶴也。』童子歸白其師。師笑曰:『阿難老昏矣,當以我語為是。』」(CBETA 2021.Q1, T48, no. 2006, p. 305a18)
《佛祖統紀》卷5:「阿難...聞比丘誦偈:『若人生百歲,不見水老鶴,不如生一日,而得覩見之。』阿難慘然曰:『此非佛偈。當云:若人生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之。比丘向其師說。師曰。阿難老朽言不可信。阿難後時聞彼比丘猶誦前偈。即自思惟。今此比丘不受吾教。於世無益宜入涅槃。 」(CBETA, T49, no. 2035, p. 171, a19-23)。
從漢譯無法體會為何將「生滅法」翻譯作「水白鶴」,不瞭解如何才能造成這樣的錯誤。
現將布臘夫 (John Brough) 的整段原著敘述翻譯作台灣國語來呈現原貌給此一小組的法友。
在正式翻譯之前,我先提一下布臘夫 John Brough 感到疑惑的地方,他「認為」漢譯強調的「白」字,這是一個其他文獻看不到的描述。
這要擺到漢語文脈和語境來看。
印度語系的偈頌並不一定是四句,也有六句或八句。印度語系偈頌並不規定一句要有幾個「字」(五言、七言、八言),而是規定每個 pada (相當於漢詩的句,但是仍然有其差異)依其「韻體、韻類 metrics, prosody (英文),chanda(巴利)」而對每一句 pada 有「多少音節」(例如:8 或 11 音節)、「長母音、短母音的次序」以及「每首詩有幾句」的規定。(這個 chanda 在《雜阿含1021經》被譯作「欲」,可以算是「誤譯」。《雜阿含1021經》卷36:「欲者是偈因,文字莊嚴偈,名者偈所依,造作為偈體。」(CBETA, T02, no. 99, p. 266, b9-10))
一般人對佛教偈頌的理解是,古代的譯師將印度語系的偈頌翻譯成漢語時,傾向於譯作「整齊的句式」而不刻意去押韻。也就是說,翻譯時將偈頌譯作四言四句、六句或八句(後來流行譯作五言四句或七言四句,所謂「四句偈」)。
其實,從後漢、三國時期的漢譯佛典來看,古代的譯師並未保持「整齊的句式」,也未保持「將一首詩譯作偶數句」(三句、五句、七句都出現過),絕大多數未押韻。即使有幾首偈頌出現押韻的現象,只是「巧合」,基本上,漢譯偈頌不押韻,不幸的是,就漢語文獻來說,構成「漢詩」的要素既不是「整齊的句式」,也不是「偶數句」,而是「押韻」。也就是說,漢譯佛典並未刻意將印度語系偈頌翻譯成完全符合漢詩的形式。
所以,在翻譯相當於巴利《法句經》113頌時,譯者可能將「生滅法、興衰法 udayabbayaṃ」當作「udaka-baka 水-鶴」,但是,在「整齊的句式」的要求之下,必需增加一個「襯字」來湊齊五個字。如果將 baka [case-1] 理解為 crane 鶴、 heron 鷺絲,而不是作 heron 蒼鷺解釋,那麼加一個「白」字當襯字,是非常自然的事。就像將「鴿」演繹成「白鴿」,將「鴉」演繹成「烏鴉」。這是可以理解的作法。
漢語佛教文獻有時記作「水老鶴」或「水潦鶴」。
翻譯:〈根本說一切有部的批評〉(45-48頁) [case-2]
在根本說一切有部(的律書)敘述了一個有趣的插曲,顯示了敘述者知道有一種俗語(Prakrit)的法句經版本;雖然無法確定此處的文句指的就是今本的這首偈頌,我們認為毫無疑問地這指的就是這首偈頌的犍陀羅語版本,或從犍陀羅語版本翻譯得不準確的梵語版本。這個奇怪的故事提到阿難臨入滅之前,他偶然地聽到一位比丘如此地背誦一首法句偈頌:
可惜我們手上並沒有此一敘述的梵文版本,但是,無可置疑地我們可以利用現存的文獻重新構建此一文句,這首偈頌相當於巴利《法句經》113頌:
上半偈的俗語形式為(317頌):
ya ji vaṣa-śado jivi apaśu udaka-vaya.
如此故事只不過是用來彰顯對於一首誤傳的偈頌或至少是被認為誤傳的偈頌的訂正。如果這首偈頌在當時仍然是「俗語版本」的形式,那個字就不會讓背誦者認為是「water-heron 水-鶴」;而說一切有部(律)的作者就沒有正當理由去嘲諷失誤。相反地,很有可能這首偈頌〔很可能在一些佉盧字體的抄本已經寫作 udaka-vaka(正確應該是udayavyaya 或 udayabbaya)〕,譯成梵文時被不經意地寫作 udaka-bakam ,而導致必需訂正。我們可以觀察到,虛構的故事背景不僅提供了權威的訂正者(阿難尊者)對此訛誤的批評,同時也意味著此一背誦訛誤一直未被發覺,一直到權威的訂正者已經過於年邁,而其記憶也被認為不可靠。如果這樣的訂正更早出現,毫無疑問地發生錯誤的部派無法辯解。
在藏文毘奈耶中,這個故事的另一版本值得被提出來,雖然這仍然是個訛誤的版本,它意味著較晚期的說一切有部(律)在錯誤的偈頌導入一個「精巧的細節 artistic elaboration」,而仍然出於俗語(或者可能是犍陀羅語)的背景。這首被批評的偈頌被描述為:
「To live for a hundred years is certainly like a grey duck in the water; but a life lived all by oneself alone is happiness, like seeing a grey duck in the water. 活了一百歲確實就像水中的灰鴨;但是如果人一生都獨居則是幸福得像看到一隻水中的灰鴨一樣。」
我們無需試著去決定藏譯對巴利「Ekāhaṃ(eka-aha 一日)」這個字的詮釋是失誤還是出自嘲弄(藏譯好像將此字解釋作「Eka-ahaṃ 孤獨-我」),但是前半偈幾乎可以確定是嘗試去改善第一個版本。藏譯似乎意味著將原先的梵文「apaśyann udaka-bakam 不見水鶴」(漢譯版本可能根據的梵文)改作梵文「avaśyam udake bakah 確實(是一隻)水鶴」的藏譯。這樣的改變不可能出自意外的失誤。在法句經寫本所用的字,作為否定意義的字首 a 其後跟著一個單子音,常被當作是一個字的正常字首,這個單子音有時會被當作「intervocalic 兩個母音之間」的(一般)子音。雖然這首偈頌之中的字是「apaśu」,這個字也有可能在其他時候的拼寫作「avaśu」;而且即使最初仍然認出這個字「apaśu」用的是「p」,從其他寫卷看到的熟悉現象(-p 和 -v 混淆,例如 apādana 和 avādana)會讓此類律本的訂正者認為原稿應該是「v」,而最終寫成「avaśyam 確實」。
很不幸的,阿難對該偈頌的訂正,在藏文譯本中並未顯示任何作用;而後代的藏文閱讀者一定搞不清楚,藏譯中阿難的偈頌會是什麼意義:
「To live for a hundred years is undoubtedly birth and death 壽命百歲無可置疑地就是生與死。」
這裡,此首嘲弄偈頌中的嘲諷用字「avaśyam 」,經由錯誤的引用而成為阿難偈頌的用字,而破壞整首偈頌的義涵。不管是來自這樣的緣故或另一個失誤,甚至更進一步整首偈頌只保存了上半頌而失去了下半頌,造成藏譯經文比漢譯時還在的原文詞句更短的現象。
這容易引人相信,根本說一切有部此處的批評是針對犍陀羅語法句經的經文,而且有可能真是如此。持平來說,這也有可能不是如此。不過,我們能合理地確認所批評偈頌的語言。
事實上,犍陀羅語不是俗語方言(Prakrit dialect)當中唯一會將 udaka 和 udaya 如此混淆的語言,因為俗語寫卷中 udaya 或 udaa 的拼寫對其他(俗語)方言來說可能代表兩個字的任一字,理論上這樣的拼寫可能會在改寫成梵文時被當作 udaka。
諾曼博士(KR Norman)指出,很有可能這首偈頌(很可能在一些佉盧字體的抄本已經寫作 udaka-vaka (正確應該是udayavyaya 或 udayabbaya 生滅(法)),翻譯成梵文時被不經意地寫作 udaka-bakam) 而導致這個字讓背誦者認為是「water-heron 水-鶴」;而引起說一切有部(律)的作者嘲諷這個失誤。
布臘夫 John Brough 在書中提到這首偈頌的「藏譯版」走精得更為嚇人(如前述)。
二十世紀的西方學者普遍認為「藏譯佛教文獻比較忠於原文的用字和語法,幾乎可以用來還原翻譯前的印度文本」,布老爺子此處所舉的藏文偈頌的譯例,顯示那樣的主張只是一則神話。
從用字來看,此首梵語 Uv 24.6 和《犍陀羅法句經》19.13 的偈頌應該是與巴利《法句經》113 頌相當。可以看出以下三首偈頌用字相當,只是每個字拼寫有所不同。
舉例來說,漢語的「藥店」,德文為 apotheke, 丹麥文為 apotek, 荷蘭文為 apotheek, 波蘭文的 apteka, 芬蘭文的 apteekki 為同一類。另一類為英文的 pharmacy, 法文的 pharmacie, 西班牙文、葡萄牙文與義大利文的 farmacia, 喬治亞文的 parmatsia. 兩類各自是同一字的不同拼寫。
Pali, Sanskrit, Gāndhārī Dhp. 113 法句經 品名 偈頌 巴利 Dhp 1138 千品 (8.14) Yo ca vassasataṃ jīve,apassaṃ udayabbayaṃ;Ekāhaṃ jīvitaṃ seyyo,passato udayabbayaṃ.梵語 Uv 24.624 教說品 yac ca varṣaśataṁ jīvedapaśyann udayavyayam |ekāhaṁ jīvitaṁ śreyaḥpaśyato hy udayavyayam ||犍陀羅語 Dhp-G 31719 千品 (19.13) ya ji vaṣaśado jiviapaśu udakavaya |muhutu jivida ṣevhapaśado udakavaya||
其中:
udayavyaya(梵語)或udakavaya(犍陀羅語)就是生滅法。
但因為在中亞一帶的中古印歐語(尤其是犍陀羅語跟混合梵語)發音常出現-k-, -y-混淆的現象 [case-3] ,再搭上西元後佛教經典梵語化,因此就出現以下的演變過程:
udayavyaya(俗語)
👉udakavaya(犍陀羅語)
👉udakavaka(犍陀羅語/佉盧體拼音) [case-4]
👉udakabaka(梵語:水白鶴) [case-5]
換句話說,之所以有人將「生滅法」背誦成「水白鶴」,是佛教經典歷經上百年梵語化,出現錯誤的逆構。
當在中亞地區的根本說一切部僧團,有人把「生滅法」背誦成「水白鶴」造成爭議後,僧團將此一故事以阿難為主角記載在他們的經典中。 [case-6]
雖然故事的主角可能不是阿難,但這告訴人們,經典透過背誦的方式傳承也有背錯的時候,但因為僧團背誦經典是以多人分工背誦的方式傳承,故得以透過多人背誦比對的方式將某些人背錯的部分校正。
從巴利(Dhp 113)前後偈頌來看,可以將此一偈頌的漢譯偈頌定位。T210《法句經》與巴利《法句經》不僅品名相似,對應偈頌也大致相同。T213《法集要頌經》的品名與對應偈頌的次序要和與梵文《法句經》(《優陀那品》)、T212《出曜經》為同一組。
T210《法句經》
16 〈述千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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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213《法集要頌經》
〈24 廣說品〉33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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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利偈頌(漢譯)
8 〈千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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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神以求福,從後觀其報,四分未望一,不如禮賢者。(9) | 若人禱神祀,經歲望其福,彼於四分中,亦不獲其一。(21) | 若有人滿一年以不管何種犧牲或祭祀求福,所得的福不如禮敬正直者的四分之一。(108) |
能善行禮節,常敬長老者,四福自然增,色力壽而安。(10) | 常禮敬有戒德的人,尊敬年長的人,有四種利益:增長年壽、儀容體態、體力、安樂。(109) | |
若人壽百歲,遠正不持戒,不如生一日,守戒正意禪。(11) | 如有人活了一百歲,未遵守戒律,心志不安定,不如生長一日守戒而具禪定。(110) | |
如有人活了一百歲,無智慧,心志不安定,不如生長一日有智慧而具禪定。(111) | ||
若人壽百歲,邪偽無有智,不如生一日,一心學正智。(12) | ||
若人壽百歲,懈怠不精進,不如生一日,勉力行精進。(13) | 若人壽百歲,懈怠劣精進,不如一日中,勇猛行精進。(5) | 如有人活了一百歲,怠惰不精進,不如生長一日而堅毅精進。(112) |
若人壽百歲,不知成敗事,不如生一日,見微知所忌。(14) | 若人壽百歲,不觀生滅法,不如一日中,而解生滅法。(6) | 如有人活了一百歲,不了解生滅法,不如生長一日而了解生滅法。(113) |
若人壽百歲,不見甘露道,不如生一日,服行甘露味。(15) | 若人壽百歲,不見甘露句,不如一日中,得服甘露味。(15) | 如有人活了一百歲,不見甘露道,不如生長一日而見甘露道。(114) |
若人壽百歲,不知大道義,不如生一日,學惟佛法要。(16) | 若人壽百歲,不見最上句,不如一日中,得見最上道。(13) | 如有人活了一百歲,不見最上法,不如生長一日而得見最上法。(115) |
翻譯上,以 uppādavaya 為生滅, udayabbaya 古譯雖也譯作「生滅」,但是也有譯作「成敗」、「興衰」以作區隔。
我們可以推定T210《法句經》14頌與T213《法集要頌經》6頌和巴利《法句經》的113頌相當。如果三者的用字相當的話,T210《法句經》是將「udayabbaya」譯作「成敗」,而T213《法集要頌經》則是譯作「生滅」。
蘇錦坤認為將「udayabbaya」誤解成「udaka-baka 水-鶴」,究竟是某種語言的特色(如犍陀羅語、佛教混合梵語),還是因為讀音不清而造成誤解,都有待進一步澄清。不見得要將兩位學者的意見當作定論。
有網友認為此事發生在阿難臨涅槃前。阿難於世尊成等正覺時出生,世尊81歲入滅,阿難時年46歲,如阿難世壽為 98 歲,則此事發生於世尊涅槃後52年,地點在王舍城竹林園(竹林精舍)。
這不太可能,因為,王舍城近於世尊說法用語(或幾種說法用語之一),不可能產生將「udayabbaya」誤解成「udaka-baka 水-鶴」的變化。
這件事應該發生在「大犍陀羅區」,時間也會比阿難入涅槃晚得多。
在大多數語言,見到「軟顎音 velar consonant 弱化的現象」,也就是說,隨著時間的演變或語言流傳到其他地區,兩個母音之間的「軟顎音」會「弱化」。
例如「軟顎音 k, g」會弱化成「y」甚至消失。 「軟顎音 velar consonant」的發音部位請參考附圖,
此圖和對「軟顎音 velar consonant」的詳細解說,請參考《維基百科》詞條「軟顎音」:(https://zh.wikipedia.org/wiki/%E8%BD%AF%E8%85%AD%E9%9F%B3)
上半頌最後一個字「udayabbayaṃ 生滅法」,在某個地區(大家都說是「大犍陀羅地區」),會弱化成「udaabbayaṃ」,而「udaa」也有可能是「udaka」弱化成「udaya」,又進一步弱化成「udaa」,因此解說時,會將此字解釋為「水」。
事實上,犍陀羅語不是俗語方言(Prakrit dialect)當中唯一會將 udaka 和 udaya 如此混淆的語言,因為俗語寫卷中 udaya 或 udaa 的拼寫對其他(俗語)方言來說可能代表兩個字的任一字,理論上這樣的拼寫可能會在改寫成梵文時被當作 udaka。
weakening xxx even harder, 是很好笑的表達方式。讓一個東西更弱化會是 weakening xxx even softer. 但是,英文就得這樣講。(蘇錦坤)
正統漢語中ê五(gōo)、我(guá)、牙(gê)、義(gī),佇台語內底攏亦擱有g。毋過佇北方漢語內底g攏無去矣。嘛是仝款ê弱化音變。(Rex Su)
鵝,台語為「go5」,華語為「ㄜˊ」,「g」已經弱化而消失,誤「goo7」,華語為「ㄨˋ」,「g」已經弱化而消失。(蘇錦坤)
巴利註解漢譯
apassaṃ udayavyayaṃ 不能見到五蘊的生滅。
ekāhaṃ jīvitaṃ seyyo passato udayavyayaṃ 僅有一天能見到五蘊生滅的人,比其他人好。 [10]
備註:
[1] | 〔註001〕 巴利原典 (PTS) Dhammapadapāḷi 乃參考 Access to Insight → Tipitaka : → Dhp → {Dhp 1-20} ( Dhp ; Dhp 21-32 ; Dhp 33-43 , etc..) |
[2] | 〔註002〕 巴利原典 (CSCD) Dhammapadapāḷi 乃參考 `【國際內觀中心】(Vipassana Meditation (As Taught By S.N. Goenka in the tradition of Sayagyi U Ba Khin)所發行之《第六次結集》(巴利大藏經) CSCD ( Chaṭṭha Saṅgāyana CD)。網路版原始出處(original)請參考: The Pāḷi Tipitaka (http://www.tipitaka.org/) (請於左邊選單“Tipiṭaka Scripts”中選 Roman → Web → Tipiṭaka (Mūla) → Suttapiṭaka → Khuddakanikāya → Dhammapadapāḷi → 1. Yamakavaggo (2. Appamādavaggo , 3. Cittavaggo , etc..)。] |
[3] | 〔註003〕 本譯文請參考: 文言文版 ( 了參 法師 譯,台北市:圓明出版社,1991。) 另參: 一、 Dhammapada 法句經(中英對照) -- English translated by Ven. Ācharya Buddharakkhita ; Chinese translated by Yeh chun(葉均); Chinese commented by Ven. Bhikkhu Metta(明法比丘) 〔 Ven. Ācharya Buddharakkhita ( 佛護 尊者 ) 英譯; 了參 法師(葉均) 譯; 明法比丘 註(增加許多濃縮的故事)〕: PDF 、 DOC ; DOC (Foreign1 字型) 。 二、 法句經 Dhammapada (Pāḷi-Chinese 巴漢對照)-- 漢譯: 了參 法師(葉均) ; 單字注解:廖文燦; 注解: 尊者 明法比丘 ;PDF 、 DOC ; DOC (Foreign1 字型) |
[4] | 〔註004〕 取材自: 《法句經》, Dhammapada, 白話文版,蘇錦坤 著,2021 (含巴利文法分析與多文譯本比較研究) 蘇錦坤 Ken Su, 獨立佛學研究者 ,藏經閣外掃葉人, 台語與佛典 部落格格主 原始出處:「面冊」〔公開社團〕〈 瀚邦佛學研究中心 〉 (由於「面冊」上不易尋找所需文章,所以只能於前述網頁中點選搜尋工具後,再鍵入"巴利《法句經》"試試看;例如可找到: Dhp. 1 ) |
[5] | 〔註005〕 取材自:《法句經/故事集》,馬來西亞.達摩難陀長老(K. Sri Dhammananda) 編著,臺灣.周金言 譯, 1996.04 出版,620 頁,出版者:臺灣.嘉義市.新雨雜誌社 ( 法雨道場 / 雜誌月刊 ); |
[6] | 〔註006〕 取材自:【部落格-- 荒草不曾鋤】-- 《法句經》 (涵蓋了T210《法句經》、T212《出曜經》、 T213《法集要頌經》、巴利《法句經》、巴利《優陀那》、梵文《法句經》,對他種語言的偈頌還附有漢語翻譯。) 參考相當之古漢譯對應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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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註007〕 此英譯為 Ven Nārada Thera 所譯;請參考原始出處(original): Dhammapada -- PĀLI TEXT AND TRANSLATION WITH STORIES IN BRIEF AND NOTES BY Ven Nārada Thera |
[8] | 〔註008〕 此英譯為 Ven. Thanissaro Bhikkhu ( 坦尼沙羅尊者 所譯;請參考原始出處(original): The Dhammapada, A Translation translated from the Pali by Ven. Thanissaro Bhikkhu : Preface ; introduction ; I. Yamakavagga: The Pairs (vv. 1-20) , Dhp II Appamadavagga: Heedfulness (vv. 21-32) , Dhp III Cittavagga: The Mind (Dhp 33-43) , ..., XXVI. The Holy Man (Dhp 383-423) (Access to Insight:Readings in Theravada Buddhism → Tipitaka → Dhp (Dhammapada The Path of Dhamma) or new site: Dhammapada from Suttas from the Pāli Canon |
[9] | 〔註009〕 取材自: 經文選讀 ( 佛學數位圖書館暨博物館 --- 語言教學. 巴利語教學 ) |
[10] | 〔註011〕 取材自:【部落格-- 荒草不曾鋤】-- 《法句經》 (涵蓋了T210《法句經》、T212《出曜經》、 T213《法集要頌經》、巴利《法句經》、巴利《優陀那》、梵文《法句經》,對他種語言的偈頌還附有漢語翻譯。) |
[LChnFn08-12] | 〔註08-12〕 五蘊生滅,即一切因緣和合法都不是常住法。 |
[MettFn08-13] | 〔明法尊者註08-13〕 生滅法 :udayabbayaṁ (<udaya生+vaya滅)。觀察五蘊的二十五異相(pañcavīsatiyā lakkhaṇehi udayañca vayañca apassanto)的生滅。在修觀禪時,見到色法(物質—地.水.火.風的現象)或名法(受、想、行、識)的生滅、無常。「一日」(Ekāhaṁ= eka一 + aha天)在此作「一時」解釋。 |
[dhp-a-113-note] | 「世事生滅」,巴利註釋書謂:udayabbayaṁ 生滅法: (<udaya生+vaya滅)。觀察五蘊的二十五異相(pañcavīsatiyā lakkhaṇehi udayañca vayañca apassanto)的生滅。 |
[MettFn08-14] | 〔明法尊者註08-14〕 波羅遮那(Paṭācārā)死了丈夫、兩個兒子、父母、和唯一的哥哥。佛陀安撫她,為她說〈無始相應〉(說輪迴無盡)。本則偈頌故事同 288-289偈 。 PS: 請參《法句經故事集》,八~十二、 家破人亡的波她卡娜 (偈 113, Paṭācārātherī, 波羅遮那長老尼的故事) 。 |
[NāradaFn08-11] | (Ven. Nārada 08-11) The rise and decay of mind and matter - namely: the impermanence of all conditioned things. A disciple of the Buddha is expected to contemplate the fleeting nature of life, so that he may not be attached to illusory material pleasures. |
[DLMBSFn-V113] | (DLMBS Commentary V113) In Sāvatthi there lived a wealthy man. He had a daughter named Paṭācārā. She was very beautiful and was guarded by her parents when she grew up. But she fell in love with her young servant and ran away with him. They settled in a small village far away from her former home. When she became pregnant, she wanted to go back to her parents' house to deliver the baby there. Her husband was afraid that they would punish him, so he refused to go. But Paṭācārā really wanted to go, so she set out for home while he was away. Her husband hurried after her and caught her on the way. She delivered the baby right there and returned home with him. After some time, she became pregnant again. Again she requested they return back to Sāvatthi, again her husband refused. As before, she ran away, taking her first born with her. Her husband again found her and wanted to take her back home. At that time, she was about to deliver the baby. So he went away to search for a good place. While he was clearing some piece of land, a snake bit him and he died. Paṭācārā delivered the baby and in the morning she searched for her husband only to find him dead. She was very upset and blamed herself for his death. With both her children she continued to Sāvatthi. She came to a river, which was full and flooded, because it was raining. She was unable to carry both of her children at the same time. So she left the older boy at the bank and crossed the river with her newborn. She left him on the other side and went back to get her older child. While she was in the middle, a hawk attacked her newborn baby. She tried to frighten him away and shouted, but it carried the baby with it. The elder child heard his mother shouting and thought she was calling for him. So he tried to cross the river, only to be carried away by the strong current. Grief-stricken and crying she continued to Sāvatthi. At the outskirts of the city she asked a passer-by about her family. The man told her, that there was a terrible storm last night, her parents' house had fallen down, and both her parents and her brother died. So Paṭācārā lost all her family. On hearing this last piece of news she went completely crazy. Her clothes had fallen of her, but she did not notice and roamed through the streets of Sāvatthi. After a time she reached the Jetavana monastery, where the Buddha was staying at that time. People did not want to allow her to enter, but the Buddha told them to let her come in. When Paṭācārā got to the Buddha, he told her to calm down and exercise some self-control. She then realized she was naked and covered herself with a piece of cloth. She told the Buddha her story. The Buddha then preached the Dharma to her, telling her that the number of lives when she lost her relatives and cried, was innumerable. At the end of the discourse Paṭācārā reached a first degree of Awakenment. She became a nun. Once she was washing her feet in the evening. She poured water from the pot, it flowed a short distance and disappeared in the ground. She poured the second time and water flowed little bit farther. When she poured water for the third time, it flowed farthest. She stood there contemplating that all things rise and fall, are born and die, some for a short time, some for longer. The Buddha saw her thoughts and told her this verse, saying that it was better to live shortly and understand this law than to live for hundred years and not to see it. Paṭācārā understood and attained Awakenment. |
[case-1] | Baka,【陽】鶴(crane),蒼鷺 (heron)。 https://dictionary.sutta.org/browse/b/baka/ |
[case-2] | A mula-sarvastivadin criticism, INTRODUCTION, "THE GĀNDHĀRĪ DHARMAPADA", LONDON ORIENTAL SERIES. VOLUME 7, EDITED WITH AN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BY JOHN BROUGH, 1962, https://archive.org/stream/in.ernet.dli.2015.135849/2015.135849.The-Gandhari-Dharmapada_djvu.txt , https://books.google.com.tw/books?id=aytJ5w074RYC&pg=PA1&hl=zh-TW&source=gbs_toc_r&cad=3#v=onepage&q&f=false |
[case-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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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4] | "udakavaka(犍陀羅語/佉盧體拼音)",這樣講好像有語病。(Kharosti 雖然古譯作「驢唇體」,但是可能出於嘲諷或戲謔、誤解。仍應以「佉盧體」的古譯為合適的稱謂。) 一般我們稱字體有羅馬字母、希臘字母、斯拉夫字母,來拼寫英語、德語、義大利語、俄羅斯語、希臘語等等,字母發生於書寫,與被書寫的語言沒有絕對的關係。 在印度語系的語言也是如此,用佉盧字母(佉盧體)、婆羅迷體、天城體、悉曇體去拼寫巴利、梵語、犍陀羅語、佛教梵語、俗語、吐火羅語、粟特語等等。(目前的西元二世紀之前的古代佛教文獻只出現佉盧體和婆羅迷體文字,不過各字體仍然有隨書手與年代書寫習慣的差異。) 犍陀羅語有一些特性,例如重複子音會簡化成單一子音、沒有長母音的標誌、其他語言拼寫作 ḍ ṭ 的地方在犍陀羅語會拼寫成 ḷ 等等。實際上也有婆羅迷字母拼寫的犍陀羅語文獻存世。(蘇錦坤) John Brough 認為 udakavaka 一詞是在用佉盧體書寫時造成,所以我在 udakavaka 一詞後面加註(犍陀羅語/佉盧體拼音)。 (Yuan Chuan Su) J. Brough, The Gandhari Dharmapada (Buddhist Tradition), p.46 |
[case-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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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6] | 這故事應該是在西元後且在中亞發生,之所以這樣推論,是因為根據各部派律典記載,佛陀不允許用梵語背誦經典,且東印度也不使用犍陀羅語;至於佛教經典梵語化是西元後才發生的事情。因此事發不會在王舍城,且阿難更早已不在人世。故事中之所以有阿難與王舍城,應該是根本說一切有部想利用阿難的權威去強調背誦正確的重要性。 |
巴利文經典最突出的特點,同時也是缺乏同情心的讀者最感厭倦的特點,就是單字、語句和整段文節的重複。這一部分是文法或至少是文體所產生的結果。 …,…,…,
…,…,…, 這種文句冗長的特性,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在長時期中三藏經典只以口授相傳。 …,…,…,
…,…,…, 巴利文經典令人生厭的機械性的重覆敘述,也可能一部分是由於僧伽羅人(Sinhalese)不願遺失外國傳教師傳授給他們的聖語 …,…,…,
…,…,…, 重覆敘述不僅是說教記錄的特點,而且也是說教本身的特點。我們持有的版本,無疑地是把一段自由說教壓縮成為編有號碼的段落和重覆敘述的產品。佛陀所說的話一定比這些生硬的表格更為活潑柔軟得多。
(節錄自: 巴利系佛教史綱 第六章 聖典 二 摘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