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彼岸（尊者舍利弗的一生 The Life of Sāriputta）

償還最後的債

現在我們講述佛陀涅槃的那一年。如來在毘舍離附近的橡樹村 [50] 度過了雨季；當安居結束後，他離開那個地方，順著他來時的路，逐步返回舍衛城的祇園精舍。

「法將」舍利弗禮拜佛陀後，回到自己的茅篷。當他的弟子向他致敬離開後，他就灑掃、敷座，洗腳後盤腿坐下，進入阿羅漢的果定中。

在他預定的時間，他從禪定中起來，這個想法浮現在他心中：「開悟者先入涅槃，還是大弟子先入涅槃？」然後他發現是大弟子先入涅槃。於是，他思考自己的生命力，發現只剩下一個星期了。

然後，他想：「我應該在哪裡入滅呢？羅睺羅在三十三天中入滅，智者憍陳如長老在六牙湖 [51] 圓寂，那麼我入滅的地方應該在哪裡呢？」

當尊者反覆思考這個問題時，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並且想到：「儘管她是七位阿羅漢的母親 [52] ，但她對佛、法、僧三寶還未生起信心。不知道她有沒有可以生起信心的因緣？」

在調查這個問題後，尊者發現她有初果的因緣，因此他自問：「要透過誰的教導，她才能夠洞察真理呢？」

接著他了解到唯有自己教導母親佛法，才能成就這件事。他進而想到：「如果我現在還是漠不關心，人們將會說：『舍利弗一向樂於助人，譬如他在為等心天說法時，有許多天神證了阿羅漢果，而且還有更多人證得初果、二果和三果。而在其他的場合也有許多人證入初果，並且有數以千計的家庭在聽了舍利弗尊者說法後，對三寶生起歡喜的信心，而往生諸天中。但雖然如此，他就無法去除自己母親的邪見嗎？』人們會這樣地說我。因此，我必須幫助母親從邪見中解脫，並且就在我出生的房間中入滅。」

下定決心後，他想：「今天就應該去請求佛陀的允許，然後再前往那羅卡村。」他把侍者純陀長老召喚過來，告訴他：「我友純陀！請您告訴我們那五百位比丘，請他們帶著衣缽，因為我想去那羅卡村。」純陀尊者就照著他的吩咐去做。

比丘們將住處收拾妥當之後，帶著衣缽來到舍利弗尊者跟前。舍利弗把每天所用的地方清掃乾淨，整理好房間後站在門口；回頭看看自己的房間，心裡想著：「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它，不會再回來了。」

然後，尊者就和五百比丘到佛陀那裡，向佛陀禮拜後，尊者說道：「世尊，請您允許，世尊！請您同意， 我入滅的時刻已經來臨，我已捨棄了生命力， 世尊，至聖者！ 不久我將從生命中解脫， 不再有去來， 這是我最後一次禮拜您； 我只剩下短暫的壽命， 從現在起只有七天， 我將會放下色身， 並捨棄重擔。 同意吧！世尊！允許吧！世尊！ 涅槃的時刻終於降臨， 我已捨棄了存留的念頭。」

據經典記載，如果佛陀回答：「你可以入滅。」那外道就會說佛陀讚美死亡；而如果佛陀回答：「你不要入滅。」外道又會說佛陀讚美生死輪迴的延續，因此，佛陀並沒有依上述兩種方式回答，而是問道：「你將在那裡入滅？」

舍利弗尊者回答說：「在摩揭陀國的那羅卡村，我出生時的小屋中入滅。」

佛陀說：「舍利弗！就以你所想的適當時機去做吧！但僧團中的兄弟們，將不再有機會見到像你這樣的比丘，請再次對他們開示法義吧！」

尊者大長老於是向眾人開示，展現他所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從最勝義諦說到世俗諦，又再從世俗諦說到第一義諦，他直接地解釋法義，或是用譬喻來闡述。當他的開示結束後，尊者頂禮佛陀的雙足，說道：

「經歷一大阿僧祇劫和無量百千萬劫，我才圓滿了波羅蜜，所以我應該頂禮佛的雙足。我的心願已了，從此以後我們將不再相遇，親密的關係現在已斷絕。不老、不滅、安祥、無上喜悅、清涼又安穩的涅槃――數以百千計的諸佛所共證的涅槃；現在我也將去了。」

「如果我過去的言語和行為，有讓您不悅的地方，希望您能原諒我！現在，是我該走的時候了。」

以前，佛陀也曾回應過這種情況，他說：「舍利弗！你並沒有任何言語或行為應受到我的呵責，因為你博學，有大智慧，有廣大、清明、敏銳、敏捷且通達的智慧。」 [53]

於是，佛陀現在依同樣的方式來回答道：「舍利弗！我原諒你。但你沒有任何一句話或行為使我生氣。去吧！舍利弗！在你覺得適當的時機就去做吧！」

從這裡我們可以知道，在某些情況下，佛陀似乎會責備他的大弟子，但那並不是因為佛陀對他有任何的不滿，而是要對某種情況指出另一種途徑；另一種看問題的角度。

就在佛陀允許了舍利弗，而尊者頂禮佛足之後；大地隨之哭泣，極大的震動直達海邊。大地彷彿想說：「雖然我能擔負須彌山、鐵圍山和雪山等山脈，今天卻無法承受這麼巨大的功德累積。」同時巨大的雷將天劈開，烏雲密佈，大雨也傾盆而下。

那時佛陀想：「我現在應該允許『法將』離開了！」佛陀就從法座起身，走到他的馨香房（Perfumed Cell）中，並站在金剛座（Jewel Slab）上。舍利弗尊者右遶小屋三匝，並在四個地方禮拜，心裡想：「一大阿僧祇劫和無量百千劫前，當我頂禮高見佛（Anomadassi）的雙足時，發願能見到您，我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了，我也見到了您。第一次集會是我初次見到您，現在是最後一次，將來不再有機會了。」尊者合掌作禮，之後就向後退去，直到看不到世尊為止。大地再一次感到無以承受而起大震動；岸邊土石崩落，浪濤翻騰。

隨後，佛陀對圍繞在身邊的比丘說：「比丘們！去吧！陪陪您們的師兄長老。」聽到這話後，所有四眾弟子馬上離開祇園，只留下佛陀一人。舍衛城的居民在聽到這消息後也走出城來，川流不息的人潮手上拿著花和香，並頂著濕透的頭髮（表示哀悼），他們悲歎、哭泣地跟隨著尊者。

舍利弗尊者隨後勸告眾人，他說：「這是誰都不能避免的路。」並且要大家回去。又對伴隨著他的比丘們說：「您們可以回去了！不要忽視了佛陀！」

舍利弗要大家離開後，就只有他的弟子跟著繼續往前走；但仍然有些人追隨他，悲歎地說：「以前我們的尊者遊方後都會回來，但這次卻是沒有歸程的旅行！」尊者就對他們說：「請注意啊！朋友們！一切緣起法的本質，確實就是如此啊！」然後尊者又請他們回家。

旅途中，舍利弗尊者在每個停留的地方過一夜，讓許多人得以見他最後一面；因而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到達那羅卡村時已是傍晚。他站在村莊入口的一棵榕樹旁，恰巧尊者的姪子優婆離婆多（Uparevata）走出村莊，看到舍利弗尊者在那兒。他走向尊者，禮敬後站在一旁。

尊者問他：「你嬸婆（按：指舍利弗的母親）在家嗎？他回答：「在！尊者！」尊者就說：「麻煩你告訴她我們來了；如果她問我為什麼來，就說我將在村裡住一天，請她準備我出生時的小房間，並提供住處給五百位比丘。」

優婆離婆多就到他嬸婆那兒，說：嬸婆，我叔叔來了。她問：他現在在那裡？ 在村口。她又問：他一個人還是和其他的人一起來的？ 他和五百比丘一起來的。她又問起：「他為什麼來？」他依照尊者所說的而回答。然後她思索著：「為什麼他要我準備這麼多人的住處？他年輕時就出家了，難道在晚年想還俗嗎？」但她還是為尊者安排了出生時的小房間，以及比丘們的住處；然後燃起火炬，派人去請尊者。

舍利弗尊者在比丘們陪伴下踏進家門，並進入他出生時的房中。尊者坐定後，便請比丘們回各自的房間去。比丘們還沒走，尊者就嚴重地下瀉，而且覺得非常疼痛。當一個桶子提進房內時，另一個就被提出去。身為母親的婆羅門女心想：「我兒子的情況似乎不是很好！」而倚靠著自己的房門站著。

然後事情就發生了。經典告訴我們，此時四大天王自問：「『法將』現在住在那裡？」然後他們發現尊者住在那羅卡村，他出生時的小房間裡，躺在床上等著入滅。他們說：「我們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當他們到達這出生的小房間時，向尊者致敬後站在一旁。尊者問：「你們是誰？」四大天王回答：「尊者！我們是四大天王。」尊者問：「為什麼來這兒？」四大天王回答：「我們想在您生病時照顧您。」舍利弗尊者說：「就這樣吧！我已經有一位侍者在這裡，你們可以走了。」

當他們離去後，諸天之王的帝釋也同樣地來了，在帝釋之後，大梵天也來了，而尊者也同樣地請他們回去。

這婆羅門女（按：指舍利弗的母親）看見這些來來去去的天神，她自忖道：「他們會是誰呢？是誰來向我兒子致意又離開呢？」然後她走到尊者的房門，詢問純陀尊者有關舍利弗尊者的情況，純陀向舍利弗尊者轉達這一詢問，並告訴他：「大優婆夷來了。」

舍利弗尊者問她：「為什麼您在這不尋常的時刻來這裡？」她回答：「親愛的！我來看你。告訴我，剛才最先來見你的是誰？」

舍利弗尊者說：「優婆夷！是四大天王。」她問道：「那你比四大天王偉大嗎？」尊者說：「他們就像寺院的護法。自從佛陀誕生以來，他們就手持寶劍守護佛陀。」她問道：「親愛的！他們走後接著來的是誰？」尊者說：「是諸天之王的帝釋。」

她再問道：「親愛的！那麼你比諸天之王還偉大嗎？」尊者回答：「帝釋像是幫比丘攜帶物品的沙彌，當佛陀從三十三天回來時，他就拿著佛陀的衣缽，和佛陀一起回到地面來。」

她又問道：「當帝釋走後，隨後而來，光芒照滿房間的是誰？」尊者說：「優婆夷，那是您所信仰的主神 ——大梵天。」

她又問道：「我兒！所以你甚至比我的主神大梵天更偉大？」尊者說：「是的，優婆夷！據說在我們佛陀出生的那天，四大梵天就以金網迎接這位偉人。」

聽到這些話後，這位婆羅門女心想：「如果我兒子的力量是如此大，那我兒子的老師的神力又將如何呢？」當她如此想時，頓時生起五種喜悅，遍佈全身。

尊者心想：「母親已生喜樂，現在是對她說法的時候了！」於是他說：「優婆夷！您在想什麼？」 她回答：「我正在想：如果我兒子有這般的功德，那他的老師又將具足怎樣的功德呢？」

舍利弗尊者回答說：「我的師父在出生、出家、證悟及初轉法輪時，大千世界都大震動，沒有人能在戒、定、慧、解脫及解脫知見上與之匹敵。」然後他詳細地向她解釋了禮敬的語詞：「這就是那位：阿羅漢、正等正覺者、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禦丈夫、天人師、佛、世尊。（Iti pi so Bhagava…）」，就這樣，他又根據世尊的德行，向她闡釋了佛法。

當她親愛的兒子說完法義後，這婆羅門女證得了初果。她說：「我親愛的優婆提舍啊！你為何這樣做呢？為什麼在這些年裡都不教我這甘露味（Ambrosia，不死的智慧）呢？」

舍利弗尊者想到：「現在我已經報答我的母親——魯芭舍利（Rupa-Sāri）婆羅門女的養育之恩了，這應該足夠了。」然後他就請她離開，說：「優婆夷！您現在可以走了。」

當他母親走後，尊者問：「純陀！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純陀回答：　尊者！現在是黎明時分。」

尊者說：「請集合比丘們。」當比丘聚集後，他對純陀說：「扶我坐起來，純陀。」純陀照著做了。

然後尊者就對比丘們說：「兄弟們！我與你們共住、遊行四十四年；如果我的任何行為和言語有觸犯你們，請原諒我。」

他們回答說：「尊者！您一點也沒有觸惱我們，我們一直是形影不離地跟隨您，倒是請尊者寬恕我們！」

之後，尊者攏了攏大袈裟包裹著身體，遮蓋臉龐，右脅而臥。接著，他按照佛陀在大般涅槃時所做的，依順、逆順序進入九個禪定；再從初禪到第四禪。就在他進入第四禪的瞬間，如同旭日的曙光出現在地平線上一般，他完全進入了無執取的涅槃境界。

當時是迦底迦月（Kattika），即陽曆十月到十一月的滿月日。

婆羅門夫人在她的房間想著：「我兒子怎麼樣了？他什麼都沒有說。」然後她起身進入尊者的房間，按摩著他的雙腳；卻發現尊者已經入滅。她跪伏在他的腳前，大聲悲歎道：「我的愛子啊！在此之前，我們並不知道你的德行，因此我們沒有福氣坐在這房間，也沒有福氣供養許多比丘；更沒有福氣建立許多的寺院。」她一直哀嘆到太陽升起。

太陽一升起，她就派人找來金匠，打開藏寶室，將滿滿一甕甕的金子放在大秤上稱重。然後拿黃金請金匠打造葬禮用的裝飾品。村子裡豎立了許多圓柱和拱門；她還在村中心蓋了一個用樹木心材建造的大亭子，在亭子中央建立了一個人字形的結構，用黃金的拱門和圓柱做成四周的欄杆。接著，舉行了由天神和人類共同參與的神聖葬禮。

在大眾進行整整一週的神聖儀式後，他們用多種香木堆成火葬用的柴堆；然後將舍利弗尊者的遺體放在柴堆上，用一束香根草（Usīra）點燃木材。整個火葬之夜，大眾都在聆聽佛法的開示。之後，阿那律（Anuruddha）尊者用香氣充滿的水熄滅柴堆上的火焰；純陀尊者則撿拾遺骨放在一塊濾布中。

當時，尊者純陀長老想到：「我不能再在這裡耽擱了；我必須向佛陀報告我兄長——法將舍利弗尊者的入滅之事。」因此，他帶著裝有遺骨的布包和舍利弗尊者的衣缽，前往舍衛城，在旅程的每一站僅住一晚。

這些都是《念處相應．純陀經》註釋中記載的內容，並且加上《大般涅槃經》(DN 16)註釋中對應的部分進行了補充。接下來的《純陀經》(SN 47:13)將繼續敘述此事。

《純陀經》

[54]

有一次，世尊居住在舍衛城的祇樹給孤獨園。當時，舍利弗尊者正在摩揭陀國的那羅卡村，患病得很嚴重，而且痛苦難忍。純陀沙彌 [55] 是他的侍者。

後來，舍利弗尊者最終因病入滅。然後，純陀沙彌拿著舍利弗尊者的缽和袈裟，前往舍衛城的祇樹給孤獨園，去見尊者阿難。他向尊者禮敬後坐在一旁，然後告訴阿難尊者：「尊者！舍利弗尊者已經入滅，這是他的缽和袈裟。」

阿難尊者說：「純陀，關於這事，我們應當去見世尊。純陀朋友，我們一起去見佛陀吧！見到他之後，再向世尊報告這個事實。」

純陀回答說：「好的，尊者。」

他們一同去見佛陀。抵達後，向佛陀致敬後坐在一旁，然後阿難尊者向佛陀報告說： 「世尊！純陀沙彌告訴我：『舍利弗尊者已經入滅，這是他的缽和袈裟。』世尊！當我聽說舍利弗尊者入滅的消息時，我的身體變得像蔓草一樣虛弱，四周的事物變得模糊，對我來說不再清晰。」

佛陀說：「阿難！這是怎麼回事？當舍利弗入滅時，他是否帶走你一部分的戒、定、慧、解脫和解脫智見嗎？」

阿難尊者回答：「世尊！不是的，當舍利弗尊者入滅時，他並未帶走我任何的戒德、定力、慧命、解脫，以及解脫的知識和視野。然而，世尊，舍利弗尊者對我來說是一位善知識、良師及指導者；激勵、啟發並使學生喜悅，他不辭勞苦地宣講佛法，是同道比丘的幫助者。我們記得他的佛法解釋是多麼生動、有趣和實用。」

佛陀說：「阿難，我以前不是教導過你嗎？我們與至親和喜愛的事物都會分離是不可避免的，對各種生起、停留、眾緣和合的事物，都會有分散的苦，怎麼可能說它不應該離去呢？那的確是不可能的。阿難，就像一根堅硬大樹的大枝從樹上折斷，舍利弗現在也從這個龐大而堅實的比丘僧團中入滅了。實際上，阿難，凡是生起、停留、眾緣和合的事物，都會有分散的時候，怎麼能說它不會離去呢？這確實是不可能的。」

「因此，阿難，要以自己為島嶼，以自己為皈依，不要尋求外在的皈依；以法為島嶼，以法為皈依，不要尋求其他的皈依。」

註釋接著描述：佛陀伸出手，接過舍利弗的骨灰包，將它放在手掌，對比丘們說：

「比丘們啊！這些是前不久請求入滅的比丘，其色澤如貝的遺骨。就是這位比丘！他經歷一不可計數的阿僧祇劫與百千萬劫而圓滿了波羅蜜；就是這位比丘，他幫我推轉我曾初轉的法輪；就是這位比丘，他得到僅次於我的地位；就是這位比丘，在整個大千世界中，除了我以外，沒有人可以在智慧上與之匹敵；就是這位比丘，具有偉大的、廣大、清明、敏銳以及通達的智慧；就是這位比丘，他少欲知足，喜歡獨處，不愛成群結黨，充滿活力，善於激勵同輩比丘們，而且譴責惡行；就是這位比丘，他捨家出家，拋棄了因五百世中的福德而得到的財富；就是這位比丘，他在我的律法中，堅忍有如大地；就是這位比丘，有如去角的公牛般不傷害他人；就是這位比丘，具有謙虛的心，像被遺棄的孩子（旃陀羅 Candala）。」

世尊繼續說：「看哪！諸比丘！這就是具有偉大的智慧、廣大、清明、敏捷、敏銳及通達智慧者的遺骨；是少欲知足、喜歡獨處、不愛成群結黨、充滿活力者的遺骨。看哪！這就是同輩比丘們的訓誡者，並譴責惡行者的遺骨！」

然後，佛陀說了以下的偈頌來讚揚他的大弟子：

對這位五百世中，捨家出家，拋棄心中欲樂，解脫情欲，而守護六根者，現在向入滅的舍利弗致敬！ 對這位具有如大地般堅強的耐力者， 他已完全調伏了自己的心， 他慈悲、親切又安詳， 且安穩如大地， 現在向入滅的舍利弗致敬！ 他，有如謙卑的賤民， 進入城鎮，手中持缽， 挨家挨戶慢慢地走著， 這就是舍利弗， 現在向入滅的舍利弗致敬！ 不論住在城中或叢林裡，他從不傷人， 就像去角的公牛般， 這就是舍利弗， 是能主宰自己的人， 現在向入滅的舍利弗致敬！

當世尊這樣地讚揚舍利弗的德行後，他要求為舍利弗的遺骨建塔。之後，世尊告訴阿難尊者想去王舍城。阿難就通知比丘們，佛陀與一大群的比丘起程前往王舍城。在佛陀到達時，摩訶目犍連尊者也已入滅，世尊以同樣地方式接受了他的遺骨，而且為他們二人建造舍利寶塔。

然後，佛陀就離開王舍城，輾轉前往恆河，而到達了支羅（Ukkacela）。在那兒，他走到恆河岸邊，與眾弟子席地而坐，然後宣說《支羅經》(Ukkacela Sutta)，內容主要是說舍利弗與摩訶目犍連入滅的事。

《支羅經》

[56]

有一次，在舍利弗和摩訶目犍連剛入滅不久，佛陀曾居住在跋耆國，位於恆河岸邊的支羅村。當時，佛陀露天坐著，周圍是一群比丘。

佛陀環視了靜默的比丘們，然後對他們說： 「比丘們啊！比丘們！對我來說，在舍利弗、目揵連已般涅槃時，這個會眾好像有所欠缺似的。對於我來說，會眾並不空虛；但我也不需再操心，舍利弗和摩訶目犍連的住處了。

過去所有阿羅漢、等正覺、世尊像我一樣，都有一對如同我有舍利弗與摩訶目犍連一樣的上首弟子；未來所有阿羅漢、等正覺、世尊，也將會有一對優秀的上首弟子，就如同我有舍利弗和摩訶目犍連一樣。

比丘們！關於那些弟子們，真是不可思議，真是奇妙啊！他們將會依佛陀的律法而行，依佛陀的言教而行；他們將得到四眾弟子的敬愛和尊重。比丘們！這樣的如來真是不可思議，這樣的如來真是未曾有啊！在他這樣一對優秀的弟子入滅後，如來卻沒有一點悲傷和難過。

因為那些由生起、停留、眾緣和合而成的事物，終將歸於消散，怎能叫它不分離呢？這確實是不可能的！

因此，比丘們啊！要以自己為島嶼，以自己為皈依，不要尋求外在的皈依；以法為島嶼，以法為皈依，不要尋求其他的皈依。」

隨著這深奧且感人的教誡，透過佛陀的教導而一再地回響，直到佛陀般涅槃為止。年輕的優婆提舍，後來成為佛陀的大弟子，以及為人所敬愛的「法將」，他的故事也結束了。

舍利弗尊者於迦底迦月的月圓日入滅，也就是陽曆十月到十一月；半個月後，摩訶目犍連尊者在新月的布薩日也入滅了。根據傳統，半年後，則是佛陀自己的般涅槃日。

如此利益人天的三位偉人，他們這樣的組合實在令人生疑，難道純粹只是巧合？我們在《彌蘭陀王所問經》中，發現了這問題的答案 [57] ，那先比丘說：

「在許多百千世中，舍利弗尊者是菩薩（指佛陀）的父親、祖父、伯叔、兄弟、兒子、侄子和朋友。」 [58]

於是，將他們連結在時間中的疲勞生死輪迴，終於到了盡頭；對他們而言，轉瞬即逝的時間變成了永恆，生死的輪迴已為「不死」所取代。在他們的最後一生，他們點燃了照亮這世界的光輝，願這光輝能長久地持續下去！

備註

[50]	參見《大般涅槃經》第二品（《法輪．佛陀最後的日子》，Last Days of the Buddha, WHEEL No. 67/69, p. 26），佛陀就是住在橡樹村時生了重病。

[51]

在喜馬拉雅山中。

[52]	舍利弗自己及兄弟、姐妹們，此已在前文中提過。見本書第 24 頁。

[53]	《婆耆沙長老相應》第7經 (vol. 13, p. 320）。SN 8:7/S I 190f.

[54]	《純陀經》是《念處相應》第13經，SN 47:13/S V 161ff.

[55]	「純陀沙彌」，註釋說：純陀是舍利弗尊者的弟弟，在他未受比丘戒前，比丘們習慣叫他「純陀沙彌」，甚至在他是位長老時，大家還是這樣稱呼他。見本書第24頁。

[56]	《支羅經》出自《念處相應第14經》(SatipatthAna Saṃyutta, No. 14. SN 47:14/S V 163f.)

[57]	這是根據《支羅經》的註釋所記載的。

[58]	參見 I. B.何娜（I. B. Horner）之《彌蘭陀王所問經》(Milinda's Questions）vol. I, p. 259（見《漢譯南傳》vol. 64, p. 13）；並見本書第五章所提到的「《本生經》中的舍利弗」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