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格拉芭洞(美琪喬——一位阿羅漢尼修道證果之旅)


多年下來,美琪喬的禪修形成獨特的風格和明確的方向,每次進入新的心靈領域都加強她禪修的動力。她花費大量的工夫研究其他眾生的憂悲苦惱,但是卻忽略了返過來觀察那令她在生死中流轉不息的情執。因為禪相是由內在的意根接觸,透過往內專注觀照而知道,所以她把觀察禪相視為對心以及深層心理功能的探索。她以為經由觀察禪定中出現的現象,可以瞭解心和深層心理功能的真相,與此同時也瞭解觀照的心。問題是雖然禪相中的世界跟人類世界一樣真實,一樣明顯,可是在禪修者的知覺中,這些還是屬於外在的世界。即使這些現象沒有實體,不可觸控,不過在本質上還是心知道的對象,所以屬於觀照心以外的法。美琪喬全心全意探究這些禪相,導致她的禪修只專注外在的心靈領域,忽略了自己心裡面精彩的內在世界。

美琪喬沒有看出修行中這個關鍵偏差,而阿瞻坎攀也沒有足夠的智慧點出癥結,畢竟他自己的修行也沒有超越定與神通的範疇,在知見上無法破除美琪喬對禪修境界的迷執。雖然他的心有甚深的定力扶持,但缺乏般若內觀,因此無法洞見禪修境界無常、苦的本質。美琪喬信賴阿瞻坎攀的指導能力,沒有意識到自己需要一位真正高明的老師。

美琪喬對各種心靈領域越來越著迷,貪著追求興奮的新體驗和更廣泛的知識——這個貪染正是眾生墮入輪迴的心識世界、流轉不息的原因。美琪喬還未透徹瞭解苦以及造成苦的真相,阿瞻坎攀縱使有定力,也沒有辦法幫助她擺脫強烈重定輕慧的傾向。因此,美琪喬耽溺在三摩地的寧靜中,不知不覺沉迷於感官認知的微妙力量。

美琪喬一九三七年至一九四五年住在皋山,這段時期日本入侵泰國,把泰國拖入區域正在惡化的衝突中,成為二戰的一個主要前線戰場。戰爭爆發時,戰機飛過她們住的那座山上方前往執行轟炸任務,回程途中,經常把未用的炸彈卸投在附近的山區,之後才降落到附近的空軍基地。間歇性震耳欲聾的爆炸讓僧尼二眾逃亡至懸崖下避難,只有美琪喬一人處之泰然,不受干擾也不害怕地繼續禪修。她發願寧可獻出生命也要追求佛法,她知道如果要在這一輩子解脫煩惱,在修行的道路上就必須視死如歸。

有一陣子轟炸持續不斷,嚴重干擾女眾的禪修環境,美琪喬和其他幾位美琪只好搬到諾格拉芭洞去住。她們在山間曲折的小徑攀爬了大半天,來到附近遠離軍事航線的山巒。諾格拉芭其實是山邊地勢崎嶇的一處洞穴群,在這裡每個人都可以選一個安靜的石洞禪修。

在山洞第一晚的深夜,美琪喬從深定中出來,她意識往外流時遇到一個樣子像大蛇的精靈,她立刻認出那是一條龍,這種以心識形態存在的眾生住在地洞以及洞下面的水域。美琪喬對龍可以隨意改變外形的能力很感興趣,通常它們會化身為人顯現。

那條龍放肆地用它化形的龍身盤繞美琪喬的身體,昂起頭靠近她的臉,以輕蔑的語氣威脅道:在太陽升起來之前把所有的美琪吃光。美琪喬深知不畏懼死亡的力量,面對這個巨大的龍頭,她冷靜地警告這隻龍,要它考慮魯莽行為的果報。她提醒它美琪是佛世尊——無上正等正覺者——的孩子,是絕不可侵犯的。那條龍依然固執己見,美琪喬挑戰它如果真的打算吃掉所有的女眾,那就先吃她。龍馬上張開血盆大口,準備攻擊她。這時,美琪喬的功德顯現神秘的力量,那張大口焚燒了起來,痛得它大聲喊痛。那條龍終於折服了,化身變成一個克制恭敬,友善的普通年輕人模樣,同意讓女眾住它的山洞。

雖然龍被馴服了,可是這隻異類還是保持自己的脾性,整天飛過來掠過去沒有一刻消停。另外它也喜歡坐在山洞中央的一塊石頭上,在那裡吹笛子,響亮的笛聲在整個洞裏來回震盪。但是每次它靠近在坐禪的美琪喬,笛子聲就很神秘地低了下來,好像聲音沒有辦法從笛子裏發出來一樣。這詭異的情況讓它一方面很困惑,一方面又很泄氣。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想到美琪喬能控制自己的聲音它就越來越不安,在對她神通的威力越來越敬佩的同時,也失去打敗她的信心。

有一天,美琪喬看到那隻龍拿著笛子經過,就問它去哪兒。那隻龍逗弄她說本來要去村子裡跟一個女人談情說愛,不過現在卻想跟美琪喬調情。她狠狠地瞪了它一眼,呵斥道自己是持戒的女行者,對它沒有興趣。她告誡它要把持基本道德,強調戒是品德的根本,每一個有情眾生都應該珍惜和護持。她解釋,道德規範是一道柵欄,防止眾生侵犯彼此的物質和心靈財富,也保護和維持每一眾生內在的價值。要是沒有道德節制,世界會陷入一團凌辱和混亂中,到時將沒有任何地方和平安寧。美琪喬接著敦勸這隻年幼的龍不要再藐視德行,應該根據佛法改過自新。能夠革除這種頹廢心態的話,自己和其他眾生將安寧快樂。

她的一席話讓這隻龍心悅誠服,承認自己犯錯並請美琪喬原諒。看到它的心受感化了,美琪喬進一步勸告它受持五戒:

「首先不可殺害其他生命,這樣做你將學習到怎麼控制自己的嗔怒,培養慈心;還有不可以在沒有允許的情況下拿別人的東西,你摒棄偷盜的念頭是在約束貪心,放棄佔有,那麼你就有成長的空間;不要有任何不正當的性關係,禁止邪淫協助你降伏淫慾,養成知足的心態;此外,不要說謊,無論什麼時候都說實話,這樣你能控制妄語的習慣,重視真誠對待所有的交往;最後不喝酒,避免酒後亂性,同時培養正念,必須先做到這點才能守持一切戒得力不犯。」

說服了那隻龍守基本的五戒,美琪喬教導它,除了守戒,佈施和禪定也非常重要,這三項道品不止是今生,也是未來生生世世內心可以依靠的基礎。眾生現今的一切,都是自己過去行為所招感的結果,須獨自承受一切業報,沒有其他人可以分擔。

諾格拉芭洞的女眾依靠當地居民供養白米和其他食品,她們自己也每天出去尋找各種可食用的野菜、薯類、菇類等補充糧食,飯和醃魚則由信徒供養。這些做佈施的村婦成了忠實的信徒,為了報答她們的誠心,美琪喬經常分享自己禪修的經驗,從中灌輸道德觀念。然而當她有能力馴服龍的故事傳到村子裡時,許多村民感到不安和害怕。這裡的居民長期沉浸於泛靈信仰,極端迷信禁忌,任何人的心靈力量凌駕鬼神之上都讓他們戒慎和恐懼。他們把這起事件跟巫術聯繫起來,既害怕又敬畏。

諾格拉芭處於森林地帶,村民一般都以打獵和採集野菜過活。美琪喬展現神通的故事讓當地人不敢踏入那片森林。然後開始有人非難她們,當時正巧遇上反常的暴風雨,大雨沒日沒夜地下,導致村裏低窪地區嚴重淹水,有人指責是山洞裡的美琪引起這場雨澇,有些流言蜚語甚至謠傳日本軍入侵那個地區也是她們招惹的。

雖然諾克拉芭山洞是清幽的修行環境,但是周遭鄉村的情況實在太糟糕,一連串的污衊讓美琪喬覺得是時候離開這裡了,否則各種誤解恐怕將給其他人帶來更多的不便,於是決定跟其他美琪一起回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