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篇: 出家生活(我的人生道路——阿瞻蘇查自傳)



比丘的新生活

預約到來的那天,我帶著父母到波翁寺拜會頌得。頌得和父母商討了我想出家的決定後,安排了我出家的日期為1975 年的2月19日,頌得也會當我的授戒師。除了我在那天出家外,還會有一位剛從美國念碩士,一位將軍的兒子。但他只是短期出家15 天。

在出家儀式當天,另一個家庭大概有100個人出席觀禮。相反的,我的家庭方面,因為我沒有告訴其他人,只有我父母、妹妹和一位表兄妹4個人出席。我喜歡低調不宣揚的方式。我辭職的決定沒有告訴任何人,同樣的,我一年獨居的事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我覺得沒有必要把我的私事告訴其他人,這也避免別人來打攪我。實際上,只有另外一個人知道我出家的事。那是一位透過電報邀請我為他工作的人。我婉拒了他的好意,並向他解釋我將要出家了。

在我住在波翁寺的期間,有一群要前往邦塔寺(WatPa Baan Taad)的比丘告訴我關於泰國東北部一些有名的森林派系道場的事。這些消息加強了之前我從傑克。康菲的書所讀到的訊息。我打算到這些寺院走一趟,並從龍達摩訶布瓦的邦塔寺開始。

因為我在寺院那邊不認識任何人,一位外國比丘告訴我在前往邦塔寺之前,有必要事先寫信給阿瞻般雅(Ajahn Pañña),徵求他的同意讓我拜訪。阿瞻般雅是一位英國比丘,因此外國比丘都是透過他和邦塔寺聯絡。他會向龍達轉達請求,要是龍達批准的話,那些比丘便可以在寺院住下。

於是,我便寄了封信給阿瞻般雅。他向龍達轉達了我的意思,過後龍達也批准了。但首先,我得先進行比丘的基本訓練。我在波翁寺的那6個星期,學習如何穿袈裟,托缽,處理資具(requisites),還有如何在穿上袈裟後能夠行動自如。頌得也批准了我前往邦塔寺的事。

我在四月初離開曼谷,坐了傍晚的火車,隔天一早就到達了烏隆塔尼府(Udon Thani)。在那裡,有一位寺院的信徒在車站接送我到寺院去。


新比丘的第一測試

就這樣,在一位外國比丘的建議下,我選擇去了邦塔寺。我並沒有久留的打算,我只是想觀察那邊的環境。同時,我也明白,即使我喜歡那裡的環境,要是未經批准的話,我也不能在那裡久住。我沒有任何的期待,我純粹只是想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好讓我盡力的修行,這是我唯一的目標。更何況,在那時,我不覺得有導師是必要的,我以為佛書足以指引我道路。

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去那裡。因為我沒有讀過法宗派比丘的修行方法,所以,我既不知道哪些是泰國德高望重的導師,也不曉得如何找到他們。我所接觸到關於比丘的知識,都是在巴利文經典裡所描述的。

我抵達邦塔寺便直接去了大殿,而很快便是托缽的時間。龍達一到大殿後,我便向前頂禮他。龍達說因為比丘的孤邸(Kuṭī住所)已經住滿了,所以我不能在邦塔寺住太久。龍達沒有提起別的事,所以我便急忙收拾好資具去托缽。

我感覺就像剛投生進入比丘生活的小嬰孩。在邦塔寺的第一天,我發現我知道的太少了。

在邦塔寺,從寺院托缽外出到村裡的步伐是很輕鬆的,但托缽一結束之後,回程的速度就變得很迅速。我從來沒有行走地那麼迅速。在回寺院的途中,一經過了最後一戶人家之後,一位比丘就會幫忙接過龍達的缽,其餘的比丘就會以火速返回寺院。我感覺好像在參加奧運競走計畫。堆滿糯米飯的缽感覺很沉,再加上缽帶沒有綁好,所以在歸途中脫落了。因為袈裟也從肩膀脫落,所以我得一直握緊著它。我就這樣走回寺院。因為行走困難耽誤時間,到達寺院時,其他人已經開始排列托缽所收集到的食物了。

龍達應該注意到我外表的不整齊,但基於一片慈心,他沒有做任何的評論。對待初到邦塔寺的比丘,龍達通常會表現得比較隨便,甚至不在乎。只有當新比丘在行為上有嚴重的過失時,他才會直接批評。龍達把精神放在比丘修行的決心。對於其他的作務,即使行動比較慢,但如果還能把份內的事做好的話,龍達是不會多說什麼的。

通常,在雨季安居一個月前,龍達會決定哪些比丘可以在這三個月的期間定居在寺院裡。一般上,只有15到16位比丘能夠定居。輪到我的時候,他問我:"你還記得嗎?你第一天來時已經告訴你能在這裡久住,因此,你不被允許在這裡過安居。" 聽完龍達的話以後,我不知所措。我沒有回應,感覺徬徨。

接著,龍達便開始了長達兩個小時的佛法開示。開示結束後,所有的比丘便一齊向佛像頂禮。

突然間,龍達轉過身對我說:"那位從波翁寺來的比丘,如果你想住下來的話,我允許你這麼做。" 聽了龍達的話,其他的比丘都開始恭喜我,因為龍達不輕易接受比丘和他在寺院同住。龍達確實不讓很多比丘住在寺院裡。龍達是要讓比丘們明白和他同住的價值,要我們有精進禪修的毅力。凡是輕易得到的,我們對它會理所當然。歷經挫折得到的,我們就會更珍惜。就這樣,我便繼續在寺院居住。

寺院的一項規矩是,除非是緊急狀況,凡是低於5年戒臘的比丘不得離開寺院。根據佛教的戒律,一位新的比丘不能沒有導師的教導。在5年期限未滿前,龍達不允許比丘隨意四處遊蕩。例如,如果一位兩年戒臘的比丘想要到森林裡行腳,龍達會考慮行腳地點是否合適,也會考慮是否會對比丘有益。如果龍達覺得不會帶來好處的話,他便不會允許。曾經就有一位兩到三年戒臘的比丘,雖然多次尋求龍達的允許到森林裡行腳,但龍達都沒有答應。當比丘最後一次再問起時,龍達告訴他,如果他真的離開寺院,就不會允許他回來。

龍達重視的是各個比丘心的狀態,卻不十分注重比丘的戒臘多或少。有時,比丘已經過了5年臘期想要離開寺院,但龍達可能會覺得還不是時候。如果比丘的修行可能會退步,甚至會還俗,龍達會設法留住他。因為如果依然留在寺院,至少他還能向老師學習。

我在寺院待了5年,哪裡也沒去。


改變想法

在邦塔寺定居的經驗讓我對比丘生活和禪修逐漸改觀。之前,我不覺得通往解脫的道路需要有導師的帶領。更何況,在我的學生時期,我也研究過其他的宗教,也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念書。在這種種情況下,為何我還會走上這條通往內心平靜的路呢?那是因為我不覺得我真正屬於那些地方。我到美國主要是為了實行完成學業的責任。學生的角色扮演完後,我認為我有選擇我人生道路的權利。

想要修行成功,需要這幾個因素的結合:好的環境、知識和經驗豐富的導師、精進的態度。這是一種因果關係。其中的一個因是要持有正確的觀點。有經驗並用善巧方法的資深比丘,對引導一位修行者建立正確的見解,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修行者本身須要勤奮、意志堅定、忍辱、勇敢。處在一個適當、缺乏外在干擾的環境(例如不需要參與建築工作或祈福儀式),也是很重要的。沒有外在的干擾能促進修行者單獨修行,提升禪修和行禪的修行。他也可以從修行成功的導師那裡獲得寶貴的修行技巧。和沒有導師的環境比較,擁有這樣的導師,能夠幫助到初學者,更快速地達到穩健的修行階段。

身為在邦塔寺的出家比丘,我終於明白出家不像我之前想像的一樣,好比住在監獄裡。一開始自修禪修時,我沒有考慮過出家。我認為禪修會讓我變成一個愉快的在家人。不過,禪修一段時間之後,我發現在家生活跟活在佛法中的生活是對立的。

想要從在家生活尋求內心平靜是很難的。明白這個道理之後,我再也不把出家當作被囚禁。出家前,因為內心深處的煩惱阻撓我出家的決心,讓我以為只要有足夠的儲蓄,我不需要工作也還是可以在家修行。如今,我明白在家修行有兩個不足,那就是缺少導師和與其他比丘們的出家生活。身為比丘,我也領悟到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足,想要完成理想,憑自己一個人是不足夠的。

有些在家人可能認為自己有足夠的本事,那只能代表他們被自己矇騙而已。我在出家前也是抱持同樣的想法。後來,在親身經歷之後,我方能體會並珍惜,和資深比丘還有和其他比丘眾,在僧團一起生活的價值。當然,處在一個好的環境,對我的修行也是非常有幫助的。

在和龍達摩訶布瓦一起生活之前,因為我住在泰國的中部,沒有機會遇到被人敬仰的出家人,而在城市碰到的出家人看起來很普通。在那個時期,我都是單靠閱讀佛書,因為那時的我覺得閱讀就可以發展新的知識。

自從和一位德高望重的比丘生活之後,我才明白分別所在。單靠閱讀就好比依賴地圖設法走出一片森林。但,和一位極有經驗的比丘生活卻好比一位專業獵人帶領你走出森林。兩種方法的差異很大,效果也很不同。

嘗試按照地圖尋找方向可能會出現失誤。另一方面,如果是有經驗的人帶路的話,你只要跟著他,照他所說的照做就行了。這樣子的話,修行者不會因為每一步都害怕走錯路而耽誤了時間。

要是修行者沒有和有經驗的比丘一起居住過的話,他不會理解到嚴格遵守戒律的寶貴。他們的修行將會被自己的煩惱和情緒牽引。還沒有解脫的人,如果堅持獨自修行的話,大多數的時候會被自己的愚癡捆綁住,不然就是會浪費很多的時間。


邦塔寺的出家生活

龍達摩訶布瓦把和他一起居住的比丘和沙彌當作兒子看待,而龍達本身也被他們當作父母親看待。因此,比丘沙彌都會用一種泰語詞彙稱呼他,意思就是"老師、父親、母親"融於一體。

我早期在邦塔寺定居的時候,龍達只接受17位出家人和他同住。要是你是第18位的話,那你只好準備離開。漸漸的,因為想要住下來和他學習的人越來越多,龍達允許居住的人也變多了。不過,因為能夠幫助龍達,教導和訓練新比丘的資深比丘,逐年因為年老而減少,龍達本身的負擔也日益加重,這都多多少少影響到了後期比丘的素質。

定居的比丘人數增加也影響了寺院的寧靜。只要有幾位比丘沒有按照佛法而生活,就會造成與其於比丘的隔閡。相反的,要是有幾位有能力的比丘常住在寺院,卻會大大提升佛法修行的環境。

正因為如此,龍達在接受比丘在寺院居住前,都會和比丘在佛法上溝通,而那些真正對佛法有興趣的才會被允許住下來。龍達也會觀察比丘是否有念住。念住的存在表示比丘與佛法一致同行,念住的缺乏意味著比丘無法體現佛法。少了念住,修行將不會有什麼成果。如果他們還因為粗心而犯下過失,這表示他們沒有時時注意自己和行為,而這些也十分容易被龍達觀察到。龍達因此對從新來的比丘中選擇定居的人選格外謹慎。

有的時候,那些已經被接受的比丘,也會在住下後的短期內被要求離開。龍達的說法是,讓其他一樣對佛法有熱忱的比丘,也有機會跟他學習。

當我在邦塔寺居住時,當時寺院的規矩是這樣的。每日睡醒之後,每個人完成梳洗後便會趕到大殿準時集合,遲到會被當作自私的行為。到了大殿之後,每個人便會安排擺放座位,餐具,和其他的物品在正確的位置。之後,把地板清理後便是托缽的時間了。龍達也會到大殿內監督比丘的工作,也順便做一些舒鬆筋骨的運動。龍達選擇到大殿的原因是當他在場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會互相合作。但如果他在自己的寮房裡做運動而不在場監督的話,只有那些盡責的比丘會工作,懶散的比丘就會無所事事。

有的時候,由於從別處來的比丘的疏忽,便讓龍達也得親自動手整理清潔寺院。例如,有一次當有一些從曼谷來的比丘,因為沒有打掃大殿的習慣,當大夥都在清晨打掃時,他們卻只站在一旁觀看其他人做事。這時,龍達唯有親自示範讓他們明白應該做些什麼。

大殿的木地板的表面,是用動物脂肪蠟燭與煤油煮過後打蠟的。這種方式讓腳板踏過後會留下腳印。所以,每天一早和傍晚,比丘們的工作就是用椰子殼抹刷地板,再用掃帚打掃一番。當所有清潔工作完成之後,比丘們便準備去托缽了。

有一年,天氣變得很寒冷,溫度大約是攝氏6度。縱使天氣極度寒冷,比丘們還是和往常一樣得去托缽。那時候的路是用碎紅土砂石舖的,而不是用柏油舖的。走在石路上,感覺好像踏在冰塊上。因為光著腳行走感到十分折磨,但是因為這是很好的訓練,所以我都不會氣餒。

每逢週末,會有一些來自烏隆塔尼府的信徒到寺院供養食物。大多數的食物都是來自托缽,還有從廚房和寺院內所種植的果樹的收成得來的。

用完餐後,每位比丘會清洗自己所使用的餐具,然後再到大殿集體做清洗工作。工作完成後,他們都會回到各自的寮房禪修。下午兩點,會有茶水和其他比丘允許使用的飲料供應給比丘。之後便是打掃寺院和清理大殿的工作。接著,從井裡打水,倒入盆中,由手推車送到每間寮房、廁所還有寺院的各個角落。這些工作完成後,比丘便可以回到寮房,洗澡然後禪修。

我和龍達同住的那一段時期,他每隔四、五天就會給比丘們說法,每一次大約兩小時。在雨季安居期間,說法的次數也會增加。龍達在那個時候身子還十分有精力,所以說法的方式也是強而有力。佛法猶如河水氾濫般一湧而出,有時法的湧現比文字所能表達的速度快,讓他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每當我聽到龍達的講座後,我就會感到鬥志被激發和精神奕奕。我好像一條曾被關起來,但忽然被放到河裡去的魚。

龍達很重視這項集體修習,因為它對比丘的幫助很大。我本身如果一段時間沒有聽到龍達的佛法開示,會發現心漸漸偏向世俗的想法和事物。相反的,聽了龍達的開示之後,心便會轉向佛法。聽開示的時候,我的精進心猶如樹木吸收滋潤,開示完畢,我便會整夜坐禪和行禪,絲毫不覺得昏沉。我感覺到的是溫暖,我堅信我敬愛的老師和解脫之門都離我不遠。

要是四到五天都沒有佛法開示,我內心的勤奮便會一天一天減弱。同時,煩惱也日益增強它們的威力,導致我對禪修感到懶散,才行禪了幾步路便會感到無聊。這是因為我的心不像龍達的心一樣,時時都緊跟著佛法。龍達的心充滿著佛法,不像我的心,常往別的方面想這個那個。若心思考世俗的事的話,禪修的力量便會減弱。聽聞佛法開示對我的修行給予莫大的鼓勵和能量。

基於這些理由,獨自修佛法不能與跟一位大師同住學習相提並論。龍達好比一位醫生,佛書好比醫學課本,兩者的功效是截然不同的。身為病人,我們向醫生形容症狀,醫生便能從我們所描述的對我們的病做出診斷,從而解釋如何醫病、觀察症狀、然後開藥方治療。要是我們有的只是醫學課本,要從中翻找確切的資料自己醫病的話,將會用上很長的時間,也可能會用錯藥。有醫生在旁邊協助我們,事情就容易多了。同樣的,經驗豐富的導師就好像醫生,佛法書籍便是醫生所寫的醫書。

我起初到邦塔寺的目的是為了找一個適合禪修的場所,而不是尋找老師,但我並沒有任何不尊敬的意思。當然,當我明白能夠在一間好的寺院,加上和一代高僧修學,是多麼幸福的事之後,我便清楚當初的想法是多麼的天真。這兩個關鍵點讓我的禪修加快速度,進展也日益穩健。我所要做的只是跟著已經被鋪好的道路往下走,最終出乎意料地能夠達到收成。這些都是個人以前所修的善業和德行。要是從前做過很多善事和修行,都會幫助牽引一個人走向佛法的道路,朝著目標邁進。


透過閱讀龍達的書增進佛法

我起初到寺院居住的那段時期,當時還沒有收錄龍達開示佛法的卡帶,所以我每天都會用一個小時閱讀龍達著作的書,彷彿是在聆聽龍達開示純正佛法,從他的內心湧現。沒有大眾集合的日子,我便會去閱讀龍達的書。從書中得到的佛法,一直提醒我要在修行上全力以赴。因此,對不熟悉佛法和禪修的人,聽佛法開示是很重要的,他能夠從中獲得修行的方法和竅門的知識,和事先了解在不同時期可能遇到的難題。這些額外的知識會對他們的修行帶來很大的幫助。

我學習的佛法是從禪師的開示接觸到的,而不是從閱讀巴利文經典得來的。當然,我閱讀的書籍也會包含經典的某些部分。沒有直接閱讀經典是由於經典博大精深,包含的範圍太廣,有些課題也不是我想知道的。聽聞禪師的佛法開示,他們所說的內容,會直接提到我修行上會碰到的問題,或是我想知道更多的課題。對修行者來說,能找到紀錄由禪師開示的好書,會讓他得到修行的寶貴見解,對他的修行是會有幫助的。

我早期和龍達一起生活時,在禪修之餘,我每天的時間表會分配一個小時閱讀龍達的書。久而久之,我就這樣把他的書幾乎都讀完了。讀書的時候,我採用盤腿的坐姿,在閱讀的同時心也能進入平靜。當然,閱讀也能增進智慧和理解。

那時候,書籍有限,包括《龍普曼的修行道路》,《龍普曼自傳》,《龍達摩訶布瓦倫敦佛法開示》和《Wan Duang Jai》,那是一本當中最厚的書。《供自備佛法集》在那時還未出版。

《供自備佛法集》是一部很棒的著作,龍達在其中主要教授達到涅槃或解脫目的佛法修習。在這本書裡,龍達主要的專注是在禪修上,沒有再提到布施和持戒。書中也提到如何擺脫並捨棄對身體的貪與痴。

這本書集是摘取自對一位末期癌症病患,保幫卡女士,所做的一系列佛法開示。醫生告訴她已經沒有可以治療她的藥物或療程了,而她的壽命估計也只有六個多月。因此,她便向龍達尋求精神上的開導。她請求龍達能讓她在邦塔寺住下,好讓她能夠實現請教龍達心的修行方法。她是希望佛法修行能消滅死亡所帶來的痛和苦。龍達告訴她你要到寺院禪修是可以的,但是如果你還要攜帶醫生或藥物,那就不用來了。她果真一點都沒有畏懼,一心想學習禪修,什麼都沒有帶去。龍達觀察到她有堅定的意志,也認真地想依靠龍達,所以龍達願意教導她,作為她的精神庇護。

這一系列的佛法開示是1975年所講的。我在當年的四月開始定居在寺院。保幫卡女士是在雨季安居後,大概十月尾或十一月初到寺院的。懷著莫大的悲心,龍達每個晚上都教導她。自從邦塔寺創立以來,他從來都不曾在晚上時段,於廚房和食堂教導過。那次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的每晚開示。只要他沒有其他的任務在身,比如說教導比丘眾或外出,他就會到廚房和食堂那邊去。就這樣,歷經四個月的時期,他開示佛法超過90次。之後,對這件事,他也提到他沒有像這樣教導其他人。據我所知,保幫卡女士最終在那裡取得佛法修行的最後目標。

這段經歷告訴我們無論誰都好,出家人或在家,男或女,在佛法上你都一樣可以修行和取得成績。重要的是要有一位有經驗的老師教導你,而身為學生的你,要有決心,對修行也要一心一意。我可以保證成功的結果一定會出現。

龍達完成了一系列給予保幫卡女士的講座之後,松思禮小姐和她的姊妹一再地請龍達把講座出版。後來,龍達終於讓她們出版《供自備佛法集》和《宗教何在?》。龍達曾說過,由於這些書集是在教導如何在面對死亡時克服苦受,對某些人或許很難接受。因此,龍達不願意把這些書流通到還未修行的人,因為他們不會從書中獲益。這就好比給小孩吃辣椒咖哩,他們只能吃上一小口便轉過身去了。相反的,喜歡吃辣的食品的成年人,他們吃了一口後便會覺得津津有味。

因為龍達在這一系列書裡,著重提到身體,以及如何運用禪修的方法擊退痛的感受,這些書都大有用處。禪修者應把專注力放在一個所緣(或禪修物)上,這可以是憶念佛陀。另外,也可以運用內觀的方法試圖了解所感受到的只是一種感受,而它也並沒有想像中的劇烈。不論心裡的感受是快樂的、不快樂、不苦不樂的,只要把這些感受都認清為感受。把事物分別為好或壞是因為愚癡在操縱。要是沒有分別的話,所有東西其實都是一樣的。

快樂的感受是感受。不快樂的感受也是感受。另外,不苦不樂的感受,也是感受。它們隨著心的起伏在心裡出現然後消失。倘若心不存在愚癡,不做好壞的分別,那問題就不會產生。這又好比在家人供養給比丘們不同顏色的水,有綠色的,白色的,和紅色的。如果比丘指定他喜歡或不喜歡哪一種,那便會有問題。喜歡白色的接到了紅色的水時會搖頭。同樣的,喜歡紅色的水的會拒絕喝白色的水。這些人的心的運作實質上並沒有差別。差別只是在他們因為愚癡,喜歡或不喜歡某樣東西。

我們的心受愚癡的影響去追求快樂的感受,卻抗拒痛苦或不快樂的感受。碰到快樂的感覺時,人就會微笑,產生想要擁有的慾望。他們便會和別人競爭,為財產翻臉,或做出出軌的事,這都因為他們渴望美好的東西。但是,要是讓他們在困難下工作,他們一概都會拒絕。人們因為長期被影響才會有這樣的反應,但沒有人察覺其實我們都被誤導了。對於所感受到的快樂或不快樂的感受,大家都堅信這是與生俱來的學問,不需要父母再多加浪費唇舌教導孩子們。碰到不快樂的或痛苦的感受,人們會想逃跑。相反的,碰到快樂的,他們便會一擁而上。


聽聞龍達的佛法開示

在聆聽佛法開示的時候,修行的決意(堅定意志)和精進心會產生。有了適當的決意和精進心,修行者就不需要時時都留在龍達身邊。他們可以去尋找一個能夠供他們禪修的幽靜地方。但是,只要一察覺到法開始從心裡淡化,他們就應當回到龍達身邊聽佛法開示,然後再回到單獨修行的地方。因此,禪師有規律地訓練比丘和沙彌是很關鍵的。

我早期在邦塔寺居住的時候,龍達給予比丘的訓練通常是依照龍達的時間。訓練的時間通常是安排在每隔四、五天的黃昏時分。龍達會把消息告訴服務他的比丘,而那位比丘便會通知其他的比丘,也不需要敲鐘。

被通知後的比丘便會立刻把消息傳開,然後便會放下在忙的東西,急忙地趕到會合的地方。為了避免遲到,他們拿好外衣、坐布、手電筒,便直接向目的地前去,因為龍達已經會在那裡坐著等待他們。

雖然當時沒有擴音設備,但因為坐在他面前的只有十位比丘和幾位沙彌,大家都能把龍達所說的聽得清楚。

佛法開示長達兩小時,分成兩部分。第一部分的佛法開示會用上45分鐘到一個小時。然後龍達便會稍作休息,喝一點水或咀嚼檳榔。休息過後,他會重溫當年與龍普曼生活的日子,或是他自己的修行經歷,例如他整夜禪修的故事。

在整個佛法開示的時間,我都感到充滿鬥志。回到住所時,我會變得更加勤奮,更有動力長時間修習坐禪和行禪。講座成了激發我努力不懈的修習的催化劑.

因此,對修行者而言,定期聽聞佛法開示是很重要的,因為它會改善一個人心的素質。有一回,聽過龍達的教導後,因為有心的鼓勵,讓我能夠整夜禪修到隔天的日出。我感覺到,似乎龍達讓我充滿能量。

由於修行者缺乏推動自己的力量,當一個人有機會,跟像龍達一樣的禪師同住,並接受教導時,可以說是十分的有福氣和福報的事。另外,修行者通常也因為缺乏運用佛法的認識來推動自己的能力,因此修行難有成果。偉大的禪師們在佛法修行上的方法技術高超。他們從自己的禪修中得到解脫後,便把道路與其他修行者分享,以鼓勵他們。這就好像他們拿了炫麗的鑽石戒指給修行者看,意味著如果在修行上全力以赴,其他人同樣能夠得到一樣的戒指。看到那些美妙的戒指,會讓其他修行者生起想要得到的念頭,而發奮圖強地修行。加上,禪師也會在旁給予指點,暗示如何在修行上進步,需要多少的忍耐,如何集中精力有效的修行。這些線索都有可能擴大他們在佛法修行的知識。

因為定期接觸了龍達的佛法,幫助到修行者提升自覺,從而讓他們明白要抵達目的地應該往哪條路走。在修行的路上,修行者的心有時會掉入陷阱。當他們能夠入定後,往往都會沉迷在心的平靜與安穩,在這個階段卡住。禪修時,他們會專門朝向入定後的平靜,並在裡面享受。從定中退出後,他們將不會繼續探索、思維佛法。相反的,他們會繼續他們世俗的活動,結果是心會感覺到浮躁,所以他們又會再次的入定,但他們卻在智慧的鍛鍊上失敗。

基於這個理由,龍達必須時常警惕他的學生,一從定中退出後,就一定要用智慧思維。他的建議是他們應該開始用不淨觀思考人體,以去除對感官的慾望。除了五樣肉眼所能看到的部位(頭髮、體毛、指甲、牙齒、皮膚),還有被皮膚遮蓋的種種部位,如肌肉、韌帶、肌腱、骨頭、和其他器官。因此,修行者應運用智慧思考這些身體的部位,因為人類沒有辦法用眼睛看穿皮膚。運用智慧的話,修行者便能夠在腦海裡,形成這些器官的圖像,進而能夠思考它們。

因為龍達得處理的事務增加,再加上身體的毛病,在後期這些聚集訓練的次數也減少了。有時,一個月過去了也沒有聚集訓練。其中一個原因是到了那個時候,已經有很多龍達的講座被錄製了,比丘們可以自行去聽這些講座,所以龍達不太擔心比丘們的訓練。

現代的科技和配備對教導佛法是很有幫助的。就好像和比丘們一樣,他們不用親自見到龍達,便可以在需要的時候聽到他的佛法開示。一般的修行者只能吸收到佛法的一小部分。龍達所說的每100個字,他們或許能夠體會10個字。這是因為當天他們的心處在較低的領悟層次。隨著他們禪修的進步,他們在這方面的能力也會隨著增進。重複去聽同一個開示,卻彷彿是第一回聽,他們會感覺到,好像從來沒有聽過這個開示,他們也會在懷疑到底這個開示,和他以前聽過的真的一樣嗎?在重新聽時,他們通常會體會到新的東西,是在第一次聽的時候沒有發覺到的。

因此,修行者不要認為,重複地聽同一個佛法開示是無聊的,或覺得不能學到新的知識。其實,確實是有新的知識,只是他們沒有發覺到。他們應交替地禪修和聽佛法開示。拜訪禪師的用意不是去瞧他們的樣貌,而是在聽佛法吸收新的知識後,進一步的修行。凡在開示中尚未理解或領悟的,這便是修行者應該著手去鑽研和思維的功課。每當完成一項功課後,當前的難題便能迎刃而解。這是拜訪禪師的理想方式。

要是在家人到寺院時,不要因為坐不到前排的位子而發牢騷。只要擴音的設備能夠把聲音傳達給每個人,那就已經足夠了,因為那就好比坐在禪師旁了。到寺院的主要目的是尋獲法,因為禪師的心滿滿裝著法,你不用從他的身上尋找其他的。你要的不是他們給的糖果、微笑或問候。這些都是額外的,好比在加油站添油時,附送給你的毛巾、筆、鉛筆、或記事簿。到加油站的目的不是為了得到這些附送品,而是添加汽油從而到達目的地。同樣的,去拜訪禪師為的是求法,這裡法的比喻,便是驅動心邁向解脫的燃油。


西方比丘聽聞龍達的佛法

我初到邦塔寺時,在那裡已經有三位西方人比丘:般雅比丘、覺立比丘、億炎比丘(已經還俗)。接下來的幾年間,有多了幾位西方比丘也到那裡,所以他們的人數是大概是四到五位之間。和龍達同住的外國比丘,如果遇上佛法上較深奧的地方,他們便需要有人幫忙翻譯。

般雅比丘便是負責把佛法翻譯給其他西方人比丘的人選。龍達開示佛法後,他便會告訴般雅比丘:"那麼,般雅比丘,你就把這些解釋給你的朋友吧!" 接著,般雅比丘便會用大概10分鐘的時間把開示的重點做一個總結。

龍達會在一旁喝水或咀嚼檳榔,而其餘的泰國籍比丘,會在等般雅比丘翻譯解釋佛法完畢的同時,在一旁禪修。之後,龍達會用上45分鐘繼續訴說他的佛法修行經歷,和龍普曼一起生活的日子,或其他的故事。

我住在寺院期間,也幫忙翻譯了一些佛法書籍,供外國籍比丘學習。除了這些書,我也以英語翻譯龍達的一些泰語講座,以解說開示內容。

因為法是細微又抽象的,因此用肢體語言解釋佛法取得的了解是欠缺的。狗因為缺乏福報所以沒有能夠吸收佛法的機會;它們得出生為人才能夠。佛陀是人。能出生為人,遇見佛陀,接觸佛法,這是一個人多麼難得的機會。這不是輕易發生的事。下一世,即使能生為人,也不一定能找到佛法。


一位好的禪修老師

即使是不適應當地的食物,能夠有一位好的禪修導師就能讓一個人滿足了。和龍達一起居住的西方人比丘,雖然之前沒有吃過當地的食物,但是他們還是可以接受。還有,他們雖然沒有在那麼簡陋的環境生活過,他們也能夠容忍。西方來的比丘出生在環境舒適的地方,也擁有許多能讓生活過得比較輕鬆的設備,如暖爐、空調、自來水,和電源供應器。他們依然能夠捨棄這些去尋找更有價值的東西。

那個能夠給他們這個寶貴的東西的人便是禪師。所以,修行者必須跟一位他們認可的人在一起,譬如一位合格又聰明的禪師。倘若修行者沒有辦法找到這樣的禪師,他們就必須和其他的比丘一起修習佛法。如果他的同僚比丘比起他更聰明與機靈,那大家都會獲益。但是,有可能出現的狀況是,比丘自己本身對佛法缺乏認識和積極態度,加上如果同僚邀約聊天或做一些不相干的事,那就會浪費大家的時間。

想要一直單獨行動是不切實際的,所以選擇交往的朋友很重要。在寺院裡居住的人有各式各樣的。要是碰到不太願意禪修的人,那就應該盡量遠離他們。要是沒有必要和他們一起完成寺院裡比丘的工作,那尋找一個幽靜的地點禪修會比較恰當。

在邦塔寺,龍達通常會分配比丘分開居住,這是為了避免比丘聚集。做完每天的雜務後,大家便會解散。下午的時候,大夥聚集喝熱飲後又會分開。因為喝熱飲時是不被允許說話的,龍達也會在場確保大家保持肅靜。


為了活而吃

禪師一天用餐一次,缽裡參雜著食物和甜點。一天吃一定的分量的食物,就已經足夠身體所需,要是需要吃多過一餐的話,便表示一個人依然執著著食物的味道,不能抵擋煩惱的威力。對挑食的人,在進食前,把碗中的食物參雜在一起,是一種能夠壓制煩惱的好方法。這種方法可以持續到挑食的習慣停止,或已經能夠接受有什麼便吃什麼。到最終,即使是只有白飯配魚露,也不會有問題。

邦塔寺的比丘是不允許選擇自己想吃的食物的。當龍達把裝著不同食物的盤子傳到比丘時,比丘便會把食物分配到每一位比丘的缽裡。

我起初出家時,為了對付自己挑食的習慣,我會把食物、甜點、和水果放在缽中,然後好好的攪拌它們,反正食物遲早也會在肚子裡被參雜的,因此這樣做不會帶來什麼問題。實際上,真正飲用食物的是身體,而它對於所吃的東西沒有任何的意見。相反的,心沒有飲用食物,反而對食物很挑,也蠻不講理。不是心在吃食物,是身體在吃食物。心就好比母親,身體就好比孩子。母親可能沒有辦法給孩子選擇食物,因此孩子便沒法子,也只能吃母親喜歡吃的食物了。就這樣,孩子被訓練能夠飲用任何的食物。對於比丘,身體也能接受任何供應給它的食物。這是應該採取的訓練方法,

如果你想在佛法修行方面有所進步,那你就得節約並沒有要求地生活。那就是說,你要盡量利用越少的東西來生活,而滿足於你所擁有的。因此,對於吃的,有什麼就吃什麼。如果遇到真的不適合的食物,那便是訓練斷食的機會,和煩惱來一次挑戰。如果少吃一餐飯,你會發現因為餓肚子,下一次吃飯的時候,你會發現你能夠接受沒有嘗試過的食物或是曾經討厭的食物,即使是白飯配魚露也會變得津津有味。如果沒有採取這種策略,你將沒有辦法達到更高層的佛法。如果只是按照同樣的方式生活,你的修行會呆滯而不能前進。要能夠壓制煩惱,必須用不同的技巧。

為了讓煩惱吃苦,佛陀為比丘設定13條苦行,這包括托缽和只享用托缽所得到的食物。這些都是壓制煩惱的方法。煩惱喜愛吃東西但不喜歡去托缽。每天用餐一次的訓練也是為了把煩惱甩掉,因為煩惱喜歡整天隨時隨意都可以吃東西。這些苦行就好比設計好的伎倆,讓煩惱感覺到痛,從而讓心能夠得以進步,而導致最終把煩惱摧毀。這也好像試圖把膿包裡的膿去除,因為膿包自己不可能處理。有必要把膿取出,傷口才能快一點復原。修行者想要在鍛鍊心這一方面有所進展的話,就要有勇氣採取這些策略。


利用斷食把煩惱擊敗

我出家成為比丘後,和龍達一起生活,因為我一直沉浸在禪修當中,所以我一點都不覺得苦。在這段時期,我都是對煩惱先發制人,不讓他們在我的頭上踐踏。我利用斷食的方法讓煩惱畏縮。要是我沒有斷食,一到了晚間,我就會想到食物,就會想要吃一點東西。但是,只要我斷食的話,我對食物就不會那麼著迷。在斷食的時候,我必須把精神不斷地專注在禪修上,不能什麼都不做。因為一旦停止禪修,心又會突然變得粗心,卸下防衛,又會一而再地掛念食物,結果就是遲早會感覺到餓。當我不斷地坐禪和行禪,心就會平靜,關於食物的念頭會自然消失。

在邦塔寺和其他禪修者一起居住,讓我有機會觀察到,不同修習佛法的竅門和技巧,其中一項就是斷食。從前自修的那段時期,我完全不知道有斷食這個方法。即使一開始在邦塔寺居住時,我也不知道某些比丘在斷食。偶爾沒有看見一些比丘,我還以為他們外出去辦事。直到有機會問其中一位比丘時,他回答說他其實在斷食。

因為沒有斷食過,所以對我來說算是新奇的東西。我起初認為一天吃一餐已經很極端了。後來,看到其他比丘一次過便斷食好幾天,這也燃起我想嘗試的熱忱。幸好,斷食很適合我,我發現它是激發我禪修的好方法。可想而之,因為極度飢餓,滿腦子關於食物的念頭讓我受盡苦頭,但當我把念頭轉向禪修,我就能夠去除痛苦。

在飢餓感生起時禪修,我便能停止思緒,把心降服。由飢餓的念頭所產生的飢餓的感受也從而消失。從這裡,我學到的是飢餓主要起源於心。關於食物的念頭會帶給心莫大的痛苦。即便是剛用過餐,只要一想到我最愛的食物,便會立即生起要吃這些食物的慾望。雖然肚子已經填飽了,但吃的慾望依然強烈。

在斷食期間內,進行斷食的比丘不需要參加集體的活動,不用去托缽也不用跟大夥打掃寺院。他只需要負責打掃自己的住所。龍達鼓勵那些進行斷食的比丘留在偏僻的角落,避免接觸到感官的快樂。進行斷食的比丘時常被提醒,要把精神專注在禪修上。

禪修者在斷食期間,因為受到飢餓的痛苦,感覺到壓力是很正常的。在這種情況下,只有以下的兩種方法能夠解決問題。他們可以去尋找吃的東西,或設法斷除散亂的心所設想的餓的感受。在斷食期間,因為不可能吃到食物,唯一的方法就是平和內心。大部分餓的感覺是心靈製造的,但並非來自身體。換句話說,身體只導致10%餓的感覺,其餘90%的感覺是心造成的。一想到食物就會讓人流口水。因此,一個修行者在斷食時,就好比拳擊手在擂台上和煩惱比武,而不再只是在訓練場內打沙包。因此,禪修者不能再掉以輕心了,而必須密集地修習坐禪和行禪。如果因為長時間的坐禪讓他感到疲倦時,他可能應該去行禪。同樣的,如果行禪久了而感覺累,他又可以轉換回坐禪。這樣子做是要逼自己不斷的修行。就好比擂台裡的拳擊手要使出渾身解數擊敗對手,而不是笨拙地傻傻站著。一個在斷食的修行者,必須一直運用技巧與慾望作戰。

所以,斷食和因為斷食而相隨的飢餓感可以視為一種苦,而我唯一能夠緩輕痛苦的做法只有修習禪修。我發現到當心落入定的境界時,飢餓感便馬上自動消失,我也就能夠輕易地修習行禪。過了不久,無可厚非地,定的力量會減弱,我的腦子裡又開始想到食物,我又得重新開始坐禪。而漸漸的,當內心的平靜建立起之後,飢餓就會自然消失。可想而知,這樣長時間的坐禪是既艱苦又疲勞的,而我也因為這樣懂得轉換坐禪與行禪的技巧。能夠整天整夜交替式地修習坐禪和行禪是很美好的,這樣一來,心一直會被念住和智慧守護著。

有的時候,我會觀想食物為厭惡和噁心的東西。一旦想到盤裡擺放美觀的食物的時候,我便會想像它進入嘴裡,在肚子裡,或消化後排泄到身體外。用這個方法,我便能在一段時間內捨棄對食物的貪欲。因此,當一位修行者對食物有貪欲時,他必須能夠想像食物在嘴裡,肚子裡,和被消化後排出體外的種種畫面。對食物的慾望便會因此消失。

為了使煩惱受到控制,修行者有必要給心施壓從而帶動智慧和定。要是修行者的態度過於輕鬆,煩惱便會不受控制地到處作怪。

吃過飯以後回到寮房,通常都會覺得昏睡。首先,我會被枕頭吸引,不想坐禪或行禪。如果堅持坐禪的話,不用多久,我便會打瞌睡。這便是我發現斷食帶來的另一個好處,因為它能夠把禪修帶到更密集的層次。這裡必須要提出的一個重點,那就是我們的色身是需要食物才得以健康,所以我會交替地斷食和進食,有時我會斷食三天或五天,然後進食兩天。

龍達其實曾經提醒比丘,斷食期間必須了解自己身體,在健康或病痛方面,所能承受的極限。過度的斷食可能會引發腹瀉,所以要對此留意。因為我的斷食訓練是從輕微的做起,再慢慢地密集,所以我在斷食的期間沒有暈倒的經歷。換句話說,我是逐漸地削減進食的份量,好讓肚子能夠自然地適應。對於那些在斷食時出現健康問題的人,因為這個方法不適合他們,他們只好選擇其他的方法。我本身最長斷食的時間是九天。如果再延長斷食的話,那它便不奏效了,因為到那時我已經不能禪修,而更有可能在打瞌睡。

我的經驗告訴我五天的斷食對我剛好。頭三天因為飢餓所產生的苦可能很強烈。過了這段時間,你便知曉反正沒得吃,還是不要去想比較好,所以你就可以繼續斷食下去。斷食的時間可以是三天、五天,或隔天。有些時候,要是我一天用餐一次,隔天我便什麼都不吃。我用這個模式大概兩三年的時間,因為它避免我懶散昏睡,讓我的禪修快速進展。

龍達允許在斷食的比丘飲用一點牛奶。那時候喝的不是盒裝的牛奶,而是阿華田泡煉奶。我在斷食期間會每天喝一杯,這樣就不會感到太疲倦。下午的時候是喝被允許的飲料的時候。偶爾,龍達會給比丘一些黑巧克力。他會特別的把它們分給斷食的比丘,他很少把這些分給沒有斷食的比丘。另一個斷食的好處就是不用在餐廳碰到"老虎"(我們給龍達的綽號)。比丘到餐廳便會遇上"老虎",如果他們太害怕"老虎"也不想被"老虎"審問,他們便有斷食的選擇。因此,一直都會有一些比丘或沙彌在斷食,有的甚至會常常這樣。特別是在雨季安居期期間,有一半在寺院居住的沒有出現在餐廳。而那些沒有斷食出現在餐廳的有可能會被"老虎"吼或責備。龍達採取這種對抗性的手法不是為了脅迫比丘,而是要他們更發奮地修行。

在邦塔寺,只要比丘不在斷食,他們就一定得去托缽。一旦參與團體活動,就會出現交談的機會。這可能會使到心感受到煩躁,輕則緩慢了禪修的進度,重則會讓上了軌道的修行出軌。要是沒有一股力量迫使他們修行的話,他們可能會輕易忘了坐禪或行禪。飢餓的感覺是健康的人常忘記的良藥。當一個人生病的時候想要復原,他就會想到藥。同樣的,斷食會讓修行者只想要坐禪和行禪,如果不這麼做而滿腦子都是食物的話,那他就會吃盡苦頭。 自從我明白斷食的價值後,我持續著這項訓練直到心上了正確的方向,之後我便不需要再用這個方法了。


龍達在我沒有詢問的情況下給我勸告

我和龍達居住的期間,即使我碰上問題時,我也沒有一次向他尋求幫忙。這是因為他的佛法開示,已經全面地告訴了我應該知道的,所以關於我的修行,我不需要再問他。

我記得有一次例外的經歷,那便是當我去服侍他的時候。眼睫毛通常是向外生長,但龍達的是往裡面生長的。通常只有指定的比丘會去幫他拔眼睫毛。其中一位會拿著手電筒照明,另外一個會用小鉗子把眼睫毛拔除。其實我原本不是負責這份工作,但因為沒有人幫忙,所以我便去幫一位比丘。

在到龍達的寮房之前,我和那位持手電筒的比丘交談了一下。我也忘了我問了那位比丘什麼問題。在拔龍達眼睫毛的過程,他突然告訴我們解決問題的方法,而那時我都還沒有直接問他,他便已經回答我的問題。雖然這是一件不尋常,甚至是驚奇的事情,大部分的時候,在關於佛法的範圍,因為龍達已經教得很仔細,已經沒有向他提出問題的需要了。龍達已經把他所知道的所有故事和比丘們分享了。由於我有機會聽聞數百個佛法開示,這已經能夠讓我了解他所說的不同面向的佛法,不需要再向他提出問題了。


把恐懼擊退

早年的禪師大德們,為了測試自己的心是否能夠經得起考驗,都時常會尋找有老虎和其他野獸出沒的荒山野嶺居住。為了知道佛法最深的真諦,他們四處行腳,過著頭陀(Dhutaṅga)生活,修習內觀。

如果我們的智慧是在安穩的地方修成的,我們可能以為我們已經克服了恐懼。但要是我們真正遇上了可怕的狀況,我們就不一定知道怎麼應付。

我在邦塔寺時便嘗試克服內心的恐懼。晚間在寺院行走時,我很害怕碰到蛇。而因為這份恐懼太過強烈,我就知道這是我該面對的挑戰。

認清真相之後,當我在漆黑的夜晚行走時,我決定不用手電筒。要是我踩到一條蛇,而被蛇咬,那我就會讓它咬我。一想到就將要被蛇咬,我非常的害怕,我也知道我應該接受死亡。一旦作這樣想時,我的心就變得很平靜。我真的以為我會被蛇咬然後死去。事實上,這都是我的想像。我是在騙自己。但我需要用這個方法迫使自己把生命放下,才能捨棄恐懼,得到心的平靜。

這便是我對自己的測試,看看我能不能應付恐懼,也是把恐懼從心擊退的方法。


粗重的工作與精神工作

龍達說過,泰皇曾經要為他建造一間供出家儀式用途的戒堂。即使是泰皇本身的供養,龍達還是拒絕了。龍達說他主要的專注是在栽培比丘而不是建築。要把男人變成比丘,需要的不是戒堂,而是在森林或高山的偏僻地點。

我和龍達同住時,他一再強調心靈上的任務是首要工作。他主要提倡的是心的訓練。同時,寺院裡其他的日常活動和工作還是要完成的。龍達對於如何分配日常工作給比丘和沙彌們都十分的謹慎。他從不專注於建築工作,這些建築物是為了實際用途而建,沒有絢麗和優雅的設計和點綴。此外,自寺院興建以來的大殿,至今仍用來接待來寺院的大批人數。由於大殿上層的面積有限,上層的地板已經經過改裝被提升,這樣一來,底層比較大的面積可供日常活動使用。

龍達在建築新的比丘寮房之前,會謹慎地考慮它的必要與否。這是因為他要他的比丘把時間集中在禪修上。當時,龍達不接受過多的比丘有兩種原因。要是居住的人數太多,這意味著需要建造更多的建築物來讓這些人居住。而且,太多的人數也會影響教導和照顧的有效性。因為龍達的深思熟慮,寺院裡的寮房數目恰到好處。要是龍達多收了居住的人,寮房必須蓋得更靠近。這便會使原本幽靜的寺院環境變得擁擠和吵雜。果真有需要修建築物,大夥便會齊心合力,盡快把建築工作完成。但建築工程一到傍晚時分便會暫停,好讓比丘能夠在晚間繼續心靈的修行。

關於日常工作,所有的寺院居民都會一起完成這些活動,例如一年一次的做掃把工作。比丘會剪割竹片作為製作掃把的材料。每隔十五天,他們也必須割取菠蘿蜜樹的核心拿來做染袈裟的染料。

隨著在家人對寺院的經濟支助的增加,已經不再需要比丘去做建築工作了。寺院的圍牆的建築工程由信徒資助,也因為聘請了當地居民做建築工作,比丘和沙彌都不需要負責建築的事。龍達會親自在早晨用過餐後,中午,和傍晚的時候去視察建築。他從來不讓工人在晚上加班,因為噪音會影響比丘的禪修。

雖然總有在家人願意出錢建築多幾間寮房,但如果沒有需要的話,龍達是不會答應的。他會把錢還給在家人並告訴他們沒有這個需要,因為沒有別的東西比心的工作更可貴。龍達額外的保護他的比丘,不讓他們做多餘的工作,或接受邀請,或參與寺院內的建築工作。他把專注一直放在禪修上。

要是有任何偏僻、幽靜並適合禪修的土地出售的話,龍達便會把它買下來。龍達願意支持這件事的原因是這些適合禪修的好地方會逐漸消失。隨著人口的增加,森林的砍伐也會跟著增加。龍達肯為了這件事而奮鬥是為了留住森林和高山供禪修使用。

如果比丘的出家日子不是在森林裡過的話,那他們想要到達涅槃的希望是很渺茫的。如果他們住在擁有壯觀的戒堂的寺院,或備有冷氣的寮房,他們的生活和在家人沒有兩樣,那要抵達解脫是不可能的。他們和在家人的分別只是他們剃了光頭和穿著袈裟。或許,他們的生活過得比在家人更好、更舒適。此外,在一些寺院,出家人的寮房有冷氣,還鋪了地毯,也裝滿了各種物品。是這樣的話,這些出家人怎麼能夠禪修?他們連坐禪時受一點痛或不適都不行。

至於世俗的工作,如果禪修者只跟隨自己的慾望,後果就是他們會建造非常與眾不同的建築。你可以看到有些寺院裡那些富麗堂皇、雄偉的建築真的很不需要。修建築與在人的心中建立佛法根本是兩回事。因此,禪修者不要愚癡或被誤導去蓋建築或累積不必要的世俗物品,而要這樣做才有時間修心的提升。

所以,當一個人想要修福報,一定要用智慧才能夠得到好的結果。凡是想支持佛教的人,也必須用上對的方法。與其去修建築,他們其實可以提供適合禪修的地方。更重要的,他們也可以支持宣揚正法的比丘,以便讓其他的人有機會,接觸並認識到佛陀真正的教誨,然後去修行。


把工作分配給適當的人選

禪師通常會支持心靈上的工作多過於粗活, 因為後者是粗略的。

心也屬於粗略層次的人似乎無法有效地勝任細緻的任務。因此,龍達會安排一些人先負責粗活。因為他們還不能夠禪修,龍達會讓他們負責廚房的清洗。至於那些他覺得能夠勝任細緻的工作的人,他不會安排他們做粗活。每當他看見他們在從事粗活時,他都會叫他們停止。

這樣的事也發生在我身上。有一回寺院在修建比丘的寮房,比丘們都聚集在一起幫忙,讓我也覺得我也應該伸出援手。當龍達一看見我,他就叫我走開。然而,他對我說話的方式不會令到其他的比丘氣餒。他說:「你對這些一竅不通!別在這裡礙手礙腳!」他就好像在提示我應該去禪修。因為我感到如釋重負,所以隔天我就不會因為沒有參加建築工作而感到內疚。

和其他人一起同住時,負擔一些責任或盡自己的一份力是很平常的。還好,龍達懷有慈悲的心,讓對的人做適合他們的工作,這樣一來整體的收穫會更多。

粗重的勞動工作有它們的用處,但是心靈上的工作比較好。一個人完成了他的心靈上的工作之後,他就能從他的成就中利益到其他的人。

修行者應當去的寺院,是那些有著擁有辨識粗活,和細緻工作智慧的禪師的地方。這些導師也要具備能夠辨識修行者的不同。他們知道哪些人適合某種工作,哪些人不適合。可是,如果寺院裡的導師沒有辨識不同修行者的能力,當有粗重的工作時,所有的比丘都有義務幫忙。就算某些比丘已經在心靈工作上有所進展,他們必須停止而幫忙粗重的工作。這會導致他們的心靈工作停頓或被拋棄,浪費他們的時間。


適合禪修的時間

有一回,當我在行禪時感到很昏睡,但我盡力不讓自己睡去。我硬逼自己繼續地行走,並同時把念頭專注在"佛陀、佛陀" 和"左、右"上。過了一會兒,心進入了深層的定。我感覺到非常的清醒。體驗定的時候,我是處在完全念住的情況,但並非昏沉的。

通常,在睡覺之前,我都會覺得很疲倦。當我有足夠的休息醒來後,心會變得很細緻。修行者的睡眠時間是平均在四到五個小時。他們起床的時間建議是在早晨兩點到三點之間,因為這個時候心最為細緻。通常,在這段時間,周圍的環境也是安靜和有益健康的,這能夠加強心的平和。當然,這雖是因人而異,但一般來說,是禪修最好的時間。

經過持續的禪修以後,除了飯後因為會打瞌睡,在其餘的時間我都能夠修習坐禪。所以我會先行禪後才轉回坐禪。接著,如果我想要放輕鬆的話,我便會休息一個小時。休息過後,我會繼續地行禪和坐禪,打掃寺院之後再清理自己的住所。洗完澡過後,我會一直行禪直到坐禪的時間。休息四到五小時後,又重新開始行禪和坐禪。我只有在睡覺時沒有進行禪修。即使在完成其他日常的活動時,我也會保持念住。通常,邦塔寺的比丘,是不應該在進行日常活動時彼此交談,這樣子會比較容易保持念住。


對"老虎"的恐懼

邦塔寺有"老虎"龍達,從我對他在場的反應,我就能讓自己判斷出內心是否存在恐懼。如果我能夠不害怕、不慌張地繼續我在進行的工作,這就表示定和智慧開始顯現。相反的,如果我過於緊繃,則表示我還未能駕馭自己的心和禪修。在感覺壓力的時候,我必需培養智慧去除恐懼,因為'定',在'恐懼管理'上,只是扮演輔助的角色。

我當在家人的經驗告訴我嚴厲的老師其實都是很慈祥的。學生其實從嚴厲的老師那裡學到的比從較隨和的老師多。即使是當我還是學生時,我總是嚮往上嚴厲並且要求嚴格的老師的課,要不然,怎麼能夠從課堂中獲得知識。

龍達在對比丘嚴厲之前,他會考慮到那個人是否經得起直接的責備,也是否能從中獲益。龍達會很仔細地研究每個人的行為,以便確定那個人能夠接受批評的限度,他也會考慮批評學生的利與弊。

有的時候,他責備學生的方式是告訴他關於另一個人的故事。實際上,他是在批評那位比丘。如果那位比丘有智慧的話,他會謙虛地聆聽然後反省故事是不是在說自己。聽者應該不動怒,不讓情緒激動,時時具備願意被批評的心,把它當作能夠讓自己進步的機會。不管故事指的是誰,每一個人都應該謙虛的自我反省。

禪師經驗豐富,知道每個人的性情不同。有些學生不能接受在自己同輩的面前直接被教導和責備。他們會因為覺得難為情而對導師生起反感或對導師失去尊敬。禪師在選用文字上會仔細考慮每位學生所能承受的限度。

一開始在寺院居住時,我因為坐著的時候把手放在地上被嚴厲地責備。龍達嚴厲地告訴我不要用那個方式坐,我才明白那樣的坐姿不適當。

而另一回,因為我不懂得如何正確地對待禪師而被攻擊。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比丘未經允許,是不能夠向禪師詢問問題的。在未經允許前,作為學生的,無論老師提起什麼話題,他們只有贊同或保持安靜。

和龍達外出時,每位比丘都會保持平靜。他們會保持念住,看顧自己的心,不會做不必要或無聊的交談。當龍達在場時,就好像他施了法術,讓每個人像木頭般地坐著。

當初來到寺院時,我看到一些比丘只要在龍達面前就會顫抖,常常讓我懷疑我會不會也跟那些比丘一樣。一開始時,因為還沒有被"老虎"攻擊,我並不會恐懼地顫抖。後來,被教訓了兩三次後,一看到龍達時,我也會躲到一邊去了。

時間久了,因為我不想再重複我的愚蠢,我變得很害怕龍達。經過第一次教訓後,我會盡力不再犯下同樣的錯誤。因為龍達的教導是出自他的內心,而且是無價的,所以我都把它們銘記在心。雖然如此,還是會有人把他對小事物和禮儀的教導不當一回事,這會讓他們錯失龍達教誨的細膩和細微之處。最終,這些人的禪修會和粗心掛鉤,不能前進。


以慈心教訓學生

在邦塔寺,龍達也會參與比丘互相請求原諒的會議 (佛教用語稱作「自恣」)。這是佛陀定下來的一項規矩。每逢農曆十一月的月圓日,在雨季安居結束後,便是各寺院裡的比丘互相向對方要求給予教訓或責備的日子。這項宗教儀式會先由資深的長老開始。一般上,龍達會批評和警告他的學生。森林派傳承的原則是,一旦比丘加入僧團,他就必需做好經常被批評的心裡準備。不過,比丘往往只把這項原則視為完成宗教責任的一部分。實際上,因為比丘不應該排斥被責備,這項訓練應該從出家的第一天就嚴格遵守。

出家的目的在於自我的提升,比丘應當能夠承認犯錯,並改正自己的過失。基於這個理由,要是比丘的行為不妥當,那他們必須受到責備或批評。要是社會裡也有請求教訓的習慣,就會減少很多的問題。

在開始教訓之前,給予教訓的人應當小心的選擇所用的字眼,並確保它們是出自一片慈悲的心而不是來自先入為主的想法。即使給予的教訓是有建設性的,如果他在氣頭上或心懷怨恨,他應該等到自己平靜之後才去教訓其他人。但是,真正能夠教訓其他比丘的只有老師或長老,否則被責備的人可能接受不了。給予教訓的人應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因為責備別人可能會得罪到他人,並引起他人的憤怒、起怨恨或造惡業。

能夠有像龍達這樣的老師對比丘來說可以說是莫大的幫助。但是,要讓老師的教導在他們的禪修上見效,比丘應該懷著尊敬、服從和畏懼的心。當然,他們不應該害怕老師到一看到他就緊張顫抖的地步。他們只要肯聽並相信他。

老師責備學生,意味著他在幫助他的學生。因為學生不喜歡約束自己或吃苦,他們須要一位老師控制他們,並給予一個牢固的方向。學生通常都不願意接受其他人的批評,所以唯一能夠責備他們的唯有他們的老師。要是學生對老師缺乏尊敬,那他們將無法從老師的責備中得到益處。例如,有些比丘不聽從老師的話也不理會他的教訓。這樣子的話,即使住在老師身邊,也會把老師的話當作耳邊風。這就好比在湯鍋裡的湯匙,湯匙永遠都無法體會到湯的美味。同樣的,學生和老師即使是同住也是枉然。

一般人希望龍達能夠用愛心和慈悲心對待他們。可是,一旦龍達罵過他們後,他們便認為龍達對他們不慈悲了。相反的,這正是龍達體現他的慈悲的方法。要是他看到人犯錯卻沒有加以糾正,那就表示他不在乎他們,也意味著他覺得糾正過錯,或警告犯錯的人已經沒有意義了。比丘要是想在一位有智慧的導師的座下修習禪修,他須要具備勇氣、耐心、念住和智慧。無論老師在什麼情況下所說的話,他都不應該有所反應。他應該像石頭般地靜靜坐著,仔細聆聽,思考老師給予的責備是否正確。要是正確的話,那他就必須盡快改過,不用老師再責備。因為如果老師需要一而再的批評學生的話,這證明學生死性難改,不聽勸說。也因為沒有把錯誤的觀念糾正,學生的禪修是不會有進步的。

要是他們不是因為觀念錯誤而無法進步,那就意味著他們的能力有限,在被責備後卻不能認清自己的缺點。有智慧的人向來都是以佛法的道路過生活。除了樂於接受批評,他們也會很謹慎地不去在乎別人給的讚賞。因為無論他們收到多大的讚美,其實並沒有改變什麼。他們不需要別人的讚美,因為他們已經清楚知道自己過的是具有善巧的生活。同樣的,如果讚美是言過其實的,那些讚美也不能讓他們變得更好。對聖人和智者而言,讚美是沒有意義的。在智者的社會裡,他們不會常常讚美對方。只有凡夫喜歡誇獎、欣賞、和獎勵彼此。


利用生氣的伎倆教導學生

老師會常常以動怒作為一種工具來刺激學生。學生心裡明白他們不可以生老師的氣,所以只能把氣憋著。但是他們遲早能克服,並把怒氣從心裡清除,因為老師幫忙惹起心裡的煩惱,讓學生去滅。

有些能成功修到定的人,通常以為他們已經覺悟,並認為他們的心裡已經不存在嗔心。如果加上常常聽佛法開示,佛法已經與心融合時,能夠讓他們相信嗔心已完全消失。有一個故事,描述到一位高貴的婦人,因為完全投入地聆聽佛法開示,以至心變得很祥和,煩惱也被平息了。她以為貪與瞋已經徹底從內心被消除。於是,她便很高興地去找她的老師把消息告訴他。她說:"自從我有機會聽聞你的佛法開示後,我的心已經變得很平靜和充滿喜悅,我也覺得任何人都不能讓我生氣了。" 老師便說道:"騙子!" 話一說完,她心裡的怒氣就馬上浮現了。

當人們想要去拜訪泰國森林派的長老龍普架時,他們都要把自己的心調適好才能夠去見他。有一回,龍普看到一班人前來時,他就問道:"你們來做什麼?" 在別的時候,當有一些在家人去見龍普,他會說:"別跟我亂來!你來做什麼?" 他會一直叫他們回家。

那便是導師所使用的伎倆。他們從學生一踏進寺院就開始他的教導,時常在學生還沒準備就刺激他們。

因此,學生應當知道,而且得事先做好心理準備的是,老師一定會用一種兇的態度對待他們。但,也因為這樣,結果是他們會體會到法。煩惱的天性就是喜歡被讚美、疼愛、受人歡迎。因此,當被驅逐的時候,他們真的不能接受。他們是真的很想見到導師,但卻沒有得到預期的歡迎。他們聽到的反而是很兇的責問:"為什麼你來煩我?" 利用這種方式是為了檢測他們內心的反應。那些經不起的會覺得很失落。那些能夠細微觀察的不會有反應也不會在乎。他們會聆聽老師所要說的,因為去親近老師是為了跟他學習,而不是接受他的歡迎、讚美、或疼惜。去找老師的主要目的就是去聽他的佛法開示。

尋找佛法的人會設法降服自己的心,好比守門員無論在什麼狀況下都要把球接住。不管再艱難,他也要把球接住。就因為這樣,因為害怕龍達,當時去探訪邦塔寺的人不多。這樣的好處是它讓寺院非常平靜,日常生活也很簡單,大家的專注是在禪修上,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龍達的嚴厲

因為龍達出了名的嚴厲也不歡迎客人到訪,所以寺院不是很受歡迎。要是有人想見他,就必須準備接受他不友善的態度。受不住的人便會選擇到另一間寺院去。不過,在供養迦提那衣節慶(Kaṭhina)時,邦塔寺會變得很熱鬧。這些通常都是從曼谷搭乘旅遊巴士到來的信徒團體。他們倒也沒有在寺院久待,在供僧和接受祝福之後便會離去,不敢在那裡過夜。在普通的週末,也只有幾位在家人乘坐兩三輛汽車,從烏隆塔尼府來到寺院供養食物。

因為前來寺院的在家信徒的人數相比之下較少,一用完餐並把日常工作完成後,每一位比丘便會回到自己的寮房進行行禪和坐禪。如果有任何的比丘被龍達發現在寮房外徘徊,龍達就會叫他回去禪修。如果這樣的事情屢次發生,那位比丘會被迫立即離開寺院。

龍達對待比丘是非常嚴厲的。他不願意比丘把時間浪費在跟隨煩惱的愛好上面。他知道那些缺乏經驗的比丘會有貪吃和想找人閒聊的傾向,所以他會確保這樣的行為會盡快被制止。

在邦塔寺,只有當龍達召集會議時,眾比丘才會聚集。這是因為龍達要比丘單獨地禪修。因為常常會有比丘偷偷地跑到喝茶水的小殿坐下休息,所以龍達每隔30分鐘都會去巡視。當龍達第一次發現有比丘懶洋洋地在休息時,他不會吭聲,所以還無所謂。如果龍達第二次經過時,那位比丘最好趕快離開,不然他一定會被罵。龍達會問:「為什麼你還在這裡?你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覺得夠了呢?為什麼你不回到你的行禪道?你為什麼不去坐禪?」龍達一直不斷地教訓他的比丘。他不允許比丘之間的交談。他要比丘喝完茶水後立刻回到寮房,因為交談能夠使心不平靜,還有可能會造成爭執甚至打架事件。

要是龍達在任何一間寮房前看到兩雙或三雙拖鞋,這幾位比丘肯定會受到責備。如果他們想互相拜訪的話,他們就要把拖鞋藏起來。另外,說話的音量也得非常的小,這樣聲音才不會洩漏到寮房外。在那個時期,龍達在晚間會四處巡邏看緊他的比丘。他不允許他們彼此間的交談或交際。有的時候,龍達會不穿拖鞋赤腳不出聲的行走,他也不用手電筒,這讓比丘更受壓迫也更小心。如果被發現沒有在禪修,他們一定會得到很嚴厲的批評。

因為我被禪修深深的吸引,所以我並不喜歡交際。一般上,我都是長時間待在我的寮房裡。如果真的有需要時,我會在清晨打掃寺院前和其他的比丘交談。我會和他們交談幾分鐘後離開。我從來沒有在我的寮房和其他人交談。通常,我在大殿完成了日常工作便會直接回到寮房。或者,我會到樹林裡修習行禪。一個人獨居讓我覺得很開心、很快樂。每當我的禪修使內心達到喜悅時,我不會想和任何人交談。當內心充滿喜悅時,它就像靜止的水。這顆喜悅的心會因為和人交談而開始起漣漪,不再清澈、涼爽、和祥和。而且,和別人交談也是浪費時間。除了平靜內心的工作,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工作,那就是修習智慧,這包括對無常、苦、五蘊的非我的思維調查。

自從我出家當比丘,我都沒有參加過慶典或儀式,例如供養袈裟、加提那慶典、慶祝儀式、或葬禮。在雨季安居期間,我們派系的習俗是比丘必需拜會長老請求原諒。龍達因為不讓他的比丘外出,所以他一個人親自去辦理這件事。龍達也從來不帶弟子們去拜訪寺院外的長老。

如果其他寺院的某長老過世,定居的比丘不必去參加葬禮。打個比方,在阿瞻興同的葬禮,龍達只讓幾位比較資深的比丘和他一同前去。定居的比丘是不允許離開寺院的。龍達說過,那些還在修習禪修的比丘不該把時間浪費在其他的事情上。龍達把禪修擺在比前去幫忙葬禮更重要的位置上,因為去幫忙只是一種布施。一旦外出,比丘便少了禪修的時間,他們的內心也會受到刺激而變得不安。基於這些原因,龍達非常保護他的比丘。他不讓他們接觸到看得到的、聲音、香、和味道,因為這五塵在他們回到寺院時可能還纏在腦海裡。當他們回到禪修時,他們便會想到之前看到的和體驗到的,這對心來說是很危險的。

這就是我為什麼很少外出的原因。從我開始接觸佛法修行起,我都沒有參與過任何的儀式。當有人把佛法書籍送給我後,書裡建議要從內心專注,我就一直這樣的修。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把我從內心的專注轉移。


克制睡眠

想要讓自己克制睡眠,修行者可以注意三種禪修姿勢:站立、行走、和坐。

專注於這三種姿勢能避免一個人陷入長時間的睡眠。每當我非常昏睡時,我會坐著睡一兩個小時後再醒過來。之後,我會繼續的行禪直到覺得疲倦,然後我會坐禪,這樣才不致於浪費時間在睡眠上。要是當我發現自己要進入睡眠時,我會確保自己是在坐的姿勢。如果是躺下來的話,結果就是會睡過頭,加上,睡醒後也不想起床。

不過,修行真的要依照每個人的行為和偏好。有些人很擅長利用這三個姿勢來克制睡眠。有些人偏好斷食或在可怕的地方坐禪。修行者須要腳踏實地並採取主動。他們也不應該對起居和食物過於挑剔,他們也必須時常修持死隨念,願意為了目標而犧牲生命。他們也必須思考總有一天每個人都要面對死亡,而死亡是躲不開的。因此,死亡成了禪修的動力。認清每個人都得死亡的真相後,他們應該趁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努力地禪修。要是少了這份正面感,當死亡來臨時,他們就會失去看穿存在的真相的機會了。


龍達的節儉

我聽說每當龍達前去曼谷的時候,他會搭上第三等車廂,坐的是木板座位。即使在晚間的行程,他也不會睡去,整個路他都是直坐的姿勢。雖然有人供養他備有臥床的車廂,他一一拒絕。他這樣做是為了把心訓練得更堅定從而降服煩惱,不讓它們干擾他的心。因此,我們應該學習龍達的榜樣,要節儉,安於擁有的少。


阿羅漢的行為

龍達曾經告訴他的學生他的言行不是出於憤怒。他用詞的強烈是來自佛法的力量。他對任何人都不會生起憤怒或抗拒的念頭。一切都只是一場戲。那反觀我們本身呢?我們能夠像他一樣把事情都看成戲嗎?比方說,如果得不到預期的成效,你會不高興嗎?憤怒一點都沒有益處,它反而會傷害你。如果你憤怒的話,那是因為你太在乎你在做的事,而忘了這只是一場戲。當你把一件事看的太重時,這表示你對感官上的快樂還十分執著。例如,當你吃不到你想要吃的食物時,你會很難過。你為何不嘗試這樣想,無論你現在是什麼身份,那只是你在戲裡面的角色而已?


龍達的養身習慣

有許多的比丘,雖然長期坐禪,卻沒有患上膝蓋的關節炎。同樣的,當龍達90歲高齡時,他還是能夠不費太大精力到很多地方完成他的職責。其中的原因是龍達懂得時常做幫助養生的瑜珈動作。當他在大殿監督比丘掃地和清理時,他會一邊做伸展運動。更何況,當他感覺到肌肉緊繃時,比丘們會幫他推拿,放鬆肌肉。

過去,龍達在晚間也會走遍寺院,到各處巡查比丘。這也是他運動的其中一個方式。因為有的時候他沒有運動的時間,所以,他把在寺院的走動,除了為了監督比丘是否在禪修,也能當作運動。

當龍達過了90歲時,以他的年齡層來說,他行走得很穩健,也可以算是特別健康。他依然活躍,行動也算俐落。他也不需要藉助任何人的協助做任何事。相反的,頌得因為居住在城市,需要接見很多的客人和信徒所以沒有太多走動的機會。因此,在他晚年時,健康退步得比較快。 簡單的說,因為我們的身體是無常的,最好是保持覺知,盡力去做利己利人的事。


佛法治療

許多森林派傳承的比丘在生病時,除了能容易醫治的病外,通常都不會到醫院求醫吃藥,只靠草藥治病。如果我們患有瘧疾,我們便會依賴佛法的療效作為身體的治療。

自從我出家以來,我從來沒有吃過一片止痛藥,在我的寮房裡也沒有預備任何的藥物。但我一直把佛法的療效放在心裡,當成止痛藥。當疼痛發作時,我會讓它自然展現。疼痛只能發生在身體裡,但它無法進入我的心。透過禪修,身體和心是可以分開的。心是一樣東西,身體又是另一樣。對於能夠斷食五到七天的修行者,疼痛所帶來的苦不算什麼。因此,你還是最好放下你的身體。你要時時思維死亡,你就會學到無論你如何善待你的身體,你總有一天也得死去。花這麼多時間在照顧它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了。照顧心會更好,因為它能給你長恆的幸福,你也不用為任何健康的問題而煩惱。不管你是富有或貧窮,你都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如果你沒有照顧好你的心,你仍然會被想要這個或那個的慾望所污染。你會想要一輩子富有快樂。當你面對財物問題時,你的心就會變得不安和激動。因此,你不應該過度重視你的身體。我們在生生世世歷經了無數次的出生和死亡,我們擁有過無數的身體,好比擁有很多的衣服。因此,把精神專心放在淨化你的心是更好的。


龍達的隨身助手

那些有機會當龍達的隨身助手的比丘,在侍奉龍達的時間,便可以接觸到佛法或得到禪修問題的解答。此外,這些助手門似乎有更多跟他學習的機會。在龍達的身邊就好像踏入擂台,要應付迎面而來的'拳頭'。所以,他們隨時都要做好準備。這讓他們鍛鍊起能夠配合龍達的念住和智慧。相反的,那些沒有親近龍達的人只能像觀眾在一旁圍觀。他們缺少了時常讓龍達為他們點出佛法的機會。不過,已經可以獨自禪修的人就已經不再需要龍達的鼓勵了。當然,能夠有機會侍奉並親近龍達是不可錯失的機緣。這種情況和阿難尊者一樣,他非常親近佛陀,讓他學到很多的佛法。但是,因為佛陀弟子的人數太多,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有這樣的機會。侍奉佛陀的人選,一切都依照佛陀的考量。不過,不是每一位弟子都有必要很接近佛陀。可以肯定的是,許多沒有侍奉佛陀或禪師的人一樣能夠得到覺悟。


真相與記憶

多數的英文佛法書籍包含的是佛法的理論而不是佛法的修習。這些英文書籍會把煩惱的名稱和不同可觀察到的事物的名稱排列出,可是卻沒有描述它們的特性。

龍達說:"閱讀所得到的知識只是記憶的功能,而不是真相。"

通常,我們因為沒有看過書本裡提到的東西,所以在腦海裡會試著設想一個畫面。我們可以做的只是在心裡揣測和幻想。我們的心就好比模糊或錯誤配對的鏡片,而我們根據鏡片看到東西和顏色。上了膜的鏡片因為把顏色扭曲會帶來視覺的問題。

同樣的,我們的心根據我們的揣測體會事物。因此,從理論得來的學問是不足夠的。修行者應把理論付諸於實際修行才能夠把真相確認。我們的心才會明白什麼是真相。在進行思考之前要確保心的清潔和清澈。雖然心還不至於一直清潔,至少它能夠有短暫的清潔,讓它可以在一剎那間看見真相。同樣的,只要鏡片可以暫時保持清潔,這就已經足夠讓戴著它的人看到確實的畫面。因此,為了能夠構成依據真相的影像,心必須達到禪定的境界,保持平靜,遠離煩惱。

人腦子裡想的東西受愚癡和煩惱控制著,思緒的生起受到愚癡的影響。因為愚癡推動著我們的念頭,所以我們看事情的角度也同樣被愚癡左右。這就好比要把骯髒的鏡片擦乾淨才能夠看清東西真實的面貌,綠色的會看成綠色的,紅色的會看成紅色的。我們不會把他們看成其他的顏色。


經典裡不存在的學問

根據龍達所著作的隆普曼傳,佛陀與眾阿羅漢弟子曾拜訪過龍普曼,為他說法和與他交談。

不過,這是一件發生在一位具有心靈溝通特殊能力的人的特殊事件。沒有這項能力的人不能夠跟其他人做心靈上的溝通。這就好比擁有和沒有擁有手機的人的差別。有手機的人可以和其他有手機的人聯絡,即使分隔兩地,還是可以通電話。像龍普曼這樣的故事只是沒有記錄在三藏或巴利文經典裡而已。

有些只專讀三藏經典的書蟲學者會對龍普曼質疑,反對他,批評他,指責他在吹牛。一位佛學學者,庫克力.帕拉莫先生,在他的自傳的結尾指責龍普曼語無倫次,因為龍普所說的不能在三藏經典上找到。自認是三藏經典專家的庫克力先生,堅持龍普曼所提到的從來不在三藏經典裡。

龍達的回應是三藏經典所包涵的學問就好像小水壺裡的水,在佛法修行者心裡顯現的佛法卻好像大海裡的海水。同樣的,佛陀世尊沒有被記錄下來的學問也如同大海裡大量的海水。它也像森林裡數不清的樹葉。

佛陀世尊曾經問過比丘們是他手裡握著的葉子多,或是森林裡的葉子比較多。比丘們回覆說佛陀手裡只有很少的葉子,而森林裡的葉子的確是數不清。佛陀世尊說到他心裡的學問就好比森林裡的葉子,而他教他們的學問好比手中的葉子。他教的只涵蓋足夠他們修行所需要的,而當他們如實修行時,他們便會學到他沒有教導的學問。如果他們只讀過三藏經典,他們不應該那麼有自信,不然的話,他們的學問就好像一片平凡的棕櫚葉一樣毫無用處。他們應當修習禪修,那麼大量微妙的學問會在他們的心中顯現。到了那時,他們就不會排斥經典裡找不到的學問了。


泰國東北部的葬禮

我早期在邦塔寺居住期間,曾參與在那裡舉行的葬禮。我觀察到他們用的不是有蓋的木質棺材。他們用的棺材是無蓋,由紙和木框做成的。火化的方式是把棺材放在柴堆上,再把兩片木放在棺材上。當火開始燃燒時,屍體會捲起,讓圍觀者都能看見。我參與過幾次葬禮。在修死隨念時,如果畫面無法在腦海裡呈現,那你應該親眼看一下真實的。你應該一直思考這個畫面,因為它會讓你知道你的身體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龍達母親的葬禮是在一個下午,在寺院的大殿前舉行的。當時沒有火化用的燃料,只有一堆木柴,上面就是棺材放置的地方。當火化的時間一到,火就被點燃起。當天晚上,當火已燒完後,撿回來的骨灰和骨頭都被灑在寺院的菩提樹下。塵歸塵,土歸土。

隔天早上,在大殿前一點葬禮的痕跡也沒有留下,所有的東西都已歸回原位。本來,龍達的意思是葬禮在過世當天就完成。她是在早晨去世的,所以葬禮本可以在當天的下午舉行。不過,因為有的親戚要求讓住在較遠的人也能夠參加葬禮,遺體被保留一夜能夠方便親戚來探視。當晚沒有舉行宗教的念經儀式,沒有誦念論(Abhidhamma)經典的庫撒拉法(Kusala Dhamma)。在火化前,有10位比丘被邀請為她誦念無常省思的偈語。

庫撒拉的意思是智慧。它指的是有意地把人想像成一個由地、水、火、風所造成,並會生、老、病、死的玩偶。因此,庫撒拉法應該在一個人死前向他開示,而不是在死後。經過說明之後,庫撒拉法應該由當事人自己去思維,而不是邀請比丘代勞。比丘應當思考自己身體的庫撒拉法,我們也要思考自己身體的庫撒拉法。這樣我們才能夠在心中產生智慧,從而了解我們身體的本質,它只不過是地、水、火、風。它是無常的,它會老去、經歷病痛、並死去。


沒有退縮的奮鬥

當我在邦塔寺時,我沒有盡力修習佛法。說所謂的最大努力,可能讓人覺得這是一件大到無法應付的東西。這是因為有很多人的最大努力是超越我的,因為每個人所謂的中道都不一樣。我們只要竭盡所能就是了。

佛法的修行就好比開車。你把油門踩到極限,但你的車比別的車快或慢又是另一回事。你的車子的引擎是150cc,而你碰到一輛250cc的車子,也同樣在最高速度奔馳。那輛車肯定跑得比你的車快,但兩輛車都會到達終點。當然,這裡的前提是你不能放棄,如果你覺得氣餒,你就不能到達目的地。

在佛法的修行途中,有的時候,你會因為遇到挫折而感到氣餒或發悶。你應當放慢腳步,稍微鬆懈或去讀一本佛法書籍,但千萬不要放棄修行。你要是逼得太緊,你只會讓修行有更多的壓力和阻礙。因此,在某些日子,即使在盡了全力之後,修行似乎沒有什麼進展,那就放輕鬆,等到隔天你覺得精神恢復時再繼續修行。

當你與佛法順道而行時,你的修行會通暢且容易。如果你與佛法逆道而行時,你的修行就會變得艱苦。這就好像順風或逆著風行走。當你與佛法順道而行時,你能夠輕易地讓心平靜下來。反之,當你與佛法逆道而行時,那就很難做到了。這正是你須要時時刻刻觀察心的原因。如果心不願意禪修,那就先做別的東西,例如讀佛法書籍。如果心想繼續思維,那就讓它思考佛法或身體的32個部位,或生、老、病、死。思維佛法是增進智慧的方法。如果心不願意思考而希望寧靜,那禪修就容易了。因此,你要保持對心的觀察。

當你感覺氣餒時,你應想起你的導師或是佛陀世尊。他們和你一樣,身為人,他們也同樣經歷降伏心的掙扎。你應該把他們當作你的榜樣。你看他們如何地鬥爭而取得勝利,他們從來沒有放棄。因為他們不可能永遠保持很密集的修行,所以偶爾也需要休息,但他們從來沒有離開過禪修的修習。


除了佛法沒有其他的嗜好

我在邦塔寺定居的九年裡從來沒有出門過。從我出家以來,我也沒有在寺院裡和任何人特別好。雖然我們住在同一所寺院,對於其他比丘,我也只是知道他們的面貌和名字。因為我們有各自負責的事務,所以我沒有和誰特別好。

在哪裡住其實都是一樣的。每一天清晨,我會到大殿準備托缽。托缽完畢,我便用餐,清理,然後回到寮房。下午時分,我便到寮房外掃地。做完日常工作後,我會喝一杯熱茶。隨後,洗澡過後便是禪修時間。這就是修行比丘的生活。



本傳統中文體版取材自: 同名(《我的人生道路》) 簡體中文版 PDF 〔2016, 1月; 譯自 2014, 11月 阿瞻 蘇查 (Ajahn Suchart Abhijāto) 英文版 My Way- An Autobiography by Ajahn Suchart Abhijā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