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然寺(府城)


民國四十一年春台南市名紳林耕宇居士聘請慧峰法師(1909-1973)來台南市弘法,先駐錫健康路(今體育路)竹溪寺,首在市議會禮堂講經,同年三月在竹溪寺啟建護國息災大法會,由台南市名流地方機關首長發起,據說三日中共有十餘萬人與會,當時台南市長葉廷珪並下令全市禁屠三日。

法會後又在民生路的天壇講經,經歷兩年餘,慧峰法師因緣成熟,台南市善信名流發起建湛然精舍於中正路(今忠義路)。先是成立護法會,由黃大爵、侯陳好二居士任正副主委,次組織財團法人於湛然精舍。後章嘉活佛、甘珠活佛均來駐錫兩次,當時每星期三、六有消災念佛法會,並開辦幼稚園補習班,以及青年弘法團。

民國五十六年春因為法務的擴展而拆除原有湛然精舍平房原址,改建為二樓高之宮殿式建築,並更名為「湛然寺」,至民國六十二年完成啟用。前住持慧峰法師,民前二年生,籍貫河北溪縣,出生於東北哈爾濱。民國二十七年禮慶一和尚披度出家,法名仁孝。次年春,於東北名剎哈爾濱極樂寺倓虛法師座下受具足戒,後畢業於青島湛山佛學院,並曾於般若寺及湛山寺等佛學院任教多年。民國三十七年來台,曾駐錫基隆月眉山靈泉寺及獅頭山元光寺,四十年春正式卓錫台南,四十八年春於大岡山東麓建法華精舍,並於其中掩關三年餘,民國六十二年十二月八日圓寂。   現任住持聖禾(水月)法師原為空軍中校,退役後於民國五十九年禮慧峰法師出家,畢生研究因明學有成,民國六十三年二月八日當選為湛然寺第二任住持,並於接任住持之後在台南新化虎頭埤建「慧峰大師紀念館」取名「佛隴」。後又於民國七十五年四月創辦「福田」月刊,兼行弘法與慈善,成績不俗。目前「福田」月刊為慧峰法師弟子雲庵尼師負責


阿彌陀佛立像

1955年楊英風為宜蘭雷音寺塑作了一尊高度超過兩公尺的釋迦牟尼佛立像,此像面像莊嚴圓滿,有北魏前期的粗獷氣息,高大的相身右手上舉作施無畏印,左手下垂作與願印,此二手的手指間均有皮相連接,猶如禽類的足蹼一般,這原是沿襲北魏前期式,為表示佛的三十二相之一。如現存的北魏太平真君七年(443AD)銘的金銅佛立像便成此種手印。不過此尊像的頂上螺狀髮紋,低平的肉髻,身上的衣紋處理等,均非北魏式樣。其衣紋採自然寫實的褶襞,由背後裹向兩肩延至左臂,尊相敞開前胸,露出卍字。衣紋式樣固是承襲古印度的偏袒右肩式的僧服式樣,但褶紋厚重,皺褶過密,也失掉了古犍陀羅的原始韻味,倒有像現代僧人披著厚厚的毛呢袈裟。總之,這尊高大的立佛,有著北魏前期佛的神韻,卻吸收西洋寫實的作風,而呈現現代衣服式樣,可謂東西會璧,古今一統。這尊釋迦牟尼立像,另拷貝於台南湛然寺,供於大殿的頂樓上。(摘錄自陳清香著〈楊英風的佛教造像〉《人文、藝術與科技—楊英風紀念文集》頁261,2001年12月,國立交通大學出版社出版)

(取材自: 阿彌陀佛立像 文化部國家文化記憶庫 )


參考網站:

  • 湛然寺 (財團法人台灣省台南市湛然寺 — 文化資源地理資訊系統)

給雲庵(聖哲)住持的信-談病情及立遺囑瑣事

湛然水月

中風後,近一兩年來,時常發生呼吸困難,應是心肌梗塞,缺氧,過去叫心臟麻痺,病情加重,隨時可能猝死。而年已八十六(肖虎),比起來台北方師輩,如先師(籍哈爾濱),師叔修公(籍熱河),乃至淨念戒師(籍河北)等,皆六十歲前後往生。惻水月來日無多,為後事有個打算,你數次明言暗示,常叫水月立遺囑,而遲遲於今。

由行動不便,以資料評估可以坐輪椅了。寺與佛隴建築,都沒有這樣環境,月也不願早日便成「廢人」。口齒不清,每次交談,三言兩語,漫無主題,也不完整。思前想後,還是慢慢寫下:

水月民國十五年陰曆十月初二,丙寅年出生在河北省昌黎縣,城西十八華里王家各莊。在我出生前,聽說母親曾生過兩次孩子皆夭折。故月與俗兄相差十二歲,月得以幸存,但身體虛弱。到了記事年歲,長期請一位老太太按摩。皮膚生瘡,也是常在治療中。九歲始到蛤泊鎮完全小學上學,先住在殷莊一年。住殷莊是幼年奇特人生,因年幼無知把玩手榴彈,也是「得以幸存」。常想寫一段回憶皆未果。前幾年聽你們回來說,去看俗姐,路過殷莊,凌元對你們說:「這是我大媽故鄉。」什麼大媽?請看福田267期〈兒戲〉。此後小學至高中三年,有十年皆住在學校宿舍。北方數十年陷於戰亂不靖,家家凋蔽。三十六年戰亂加劇,逃難到上海,投親俗兄生變。當時二十歲少年,身心惶恐,短時間眉髮全白。也有前因,十數年間,全家倍受催殘。在上海走頭無路,舉目無親,百般無奈,做夢也沒想到的軍文寄身。自己一心想出家,此念頭甚久,在學校初中時辦壁報,就寫過佛教八宗介紹,抄自萬有文庫,黃士復佛教概論。修道此事,十六、七歲時也與楊鳳琴老居士商量過。在那個服務團體我是異類,但待我不薄。自五十九年五月退役,出家出世性格,與過去可謂全部絕緣,公私皆無往來。若是尚有除役身分,也是空名。自退役即出家,應屬自謀生活,應與任何單位沒有關係了。未「就養就業就醫」過。也未拿過假退役等錢,未領過各項費用。因名義上當了湛然寺三十七年代表人,寺產文件若仍有月名字尚未更改者,趕快查清楚。(前些時,水電費單上,尚有「湛然精舍慧峰」名字)

關於年齡,因上學較晚,在報考唐山中學時,(學校原為前清永平府學堂,時屬河北省立。)少報兩歲,變成民國十七年肖龍出生。直至今日,身分證尚如此。直到七十七年開放探親,有同門去南各莊探望窮困俗家。從俗家人口中,纔得知月是民國十五年出生。開放探親,我去過兩次:七十七年一次,去南各莊。八十年一次,去秦皇島與西安。中年出家,牽扯較童貞入道者複雜,要儘量減少交往,庶免傷害「出家純度」。先師常說:「出家顧家,兩頭不發。」多年祇有節日,俗孫輩偶來電話,并無其他來往。

若談病情,積累已久。北方重鹹,傷腎三高,因未立即危及生命,就未在意。若依佛教觀點,有身就是病。「毒器重擔,諸苦之藪。」大概九十六年法會中,寒冬深夜,入廁回寮,感到天旋地轉不停。急去離寺不遠醫院掛急診,打點滴,

天亮好轉穩定,未留住院,醫生也未說什麼病,建議看腦神經科門診。事後也未去看病。約一年後,也是夜間,呼吸困難,到另一家醫院掛急診,折騰半夜,醫生告以危險期已過,不須住院,代掛腦神經內科門診。門診過程:抽血、頸部胸部分兩次超音波、核震、核藥造影等。給藥多為溶血栓者。從九十六年底,到九十八初門診,到底什麼病,無疑屬中風一類。無從醫生口中明確得知,能記住的話是:要常運動。醫生看著電腦說:別人腦積水範圍好像沒有這麼大。最後一次門診,是該科主任,道師問病情,醫生答:「無藥可治。」倒也痛快!在此前主治醫生就曾主張移到腦神經外科。自忖年歲不小,開刀有風險。資料看:水腦開刀,在頂上裝一小泵,導管引到腹部,後遺症不少。在處方箋上,看到寫的病名:

一、暫時性腦部缺氧

二、其他高脂質血症

三、全身的動脈粥硬化

四、異常不隨意運動

五、交通性水腦症

六、眩暈徵候群及迷路疾患

此前還患痛風、胃潰瘍、腎結石等症。

中風掛急診共三次,都未住院。另有一次呼吸困難,赴醫途中,緩解折返。從藥袋看門診。九十六年底一次,九十七年六次,至九十八年初五次。九十八年看中醫,處方「血府逐瘀湯(散)」,約一個月而停。至今兩年未服藥,也未追蹤,怕麻煩。服用一種多醣體健康食品。

自己有拿柺杖習慣,又患骨骼疏鬆症。走路小心,病後還是跌倒四次:第一次在佛隴南邊牆外大路邊,仰面,頭朝北,後腦幸未撞到牆。第二次在寺二樓「三支寮」浴室滑倒,就是爬不起來,可能地滑。等了一段時間,自力奮力爬起。第三次在藏經樓北邊,被活動廁所大塑膠管絆倒。左大小腿皮破瘀傷,至今漸癒。第四次今年七月三十日下午三點三十分,天下雨,雨水從門縫飄進大殿,不小心摔倒,濕了衣褲。四次皆未感覺傷到骨骼,未去檢查。跌倒對頭腦有不明顯內傷。

初出家時,身體尚壯,時常想到「出家不參方,猶如菩薩不開光。」寺困居市衢小巷,與少年想像中,深山巨剎,伴著青燈古佛的修行情調,相去甚遠。開山和尚住世時,僅有的一次國曆61.8.28.座談會中,月曾提出要求出去參方。當時記錄是這樣寫的(第七頁):

 慧公:安排是有的,但落成前,須要人手工作,故希望一個人也不要離開。

 聖禾:短期的出外參方是否可以?

 慧公:短期的出去走動是可以的。

 雲師:「短期」應有個期限。

 修師:出去參方,祗准帶換洗衣服,不能帶行李。

以後有因緣出去參方,醞釀多時,結果在不愉快情況下實現,提供有心人,扭曲師徒之情。當年五十九年五月初,離職就住到湛然寺,運到書櫃書箱椅子家具。自己做飯電鍋等東西不少。先師和林修居士幫忙從忠義路搬進,準備出家。住幾天,寺在圓環附近,四周平房,寺是三樓,入夜車聲如悶雷,整夜不斷,實在住不下去。(今日寺四周樓起,入夜不到車聲,反比人工湖(水庫)邊佛隴還安靜。)住幾天就離寺,搬到安平親戚家空屋。從五月到十月,為出家未果而神心不安。其間到過秀水印心寺,慈瑞老法師初接該寺,我也很喜歡那裏荒涼破敗。有一次慈老掀開殿角邊米缸說:「你看有米!」意是生活不成問題。稍後慈老接收印心寺未成離開,我出家也落空。湛然寺車聲太大不能住,先師提議:受戒後,可住到法華精舍,那裏偏僻安靜。并說:「你師兄做飯,你給燒燒火。」如此決定,十月二日晚,舉行落髮儀,十月十日進臨濟寺戒壇。

受戒回寺,正逢佛七。湛然寺每年陰曆十一月十一開始,至十七彌陀佛誕圓滿,都結七念佛。以為佛七後就可住到法華精舍。突降「求不得苦」出現,籠罩一生,四十多年皆未離開湛然寺,你相信命運嗎?佛七第六天下午,先師與師叔在樓下談話,不知談什麼?偶然經過聽到一句:「不能讓他離開。」也未在意。佛七結束翌日,先師忽然說須往北部養病,就把湛然寺丟下了。搭觀光號早車,出家眾皆去車站送行,剛送進到車廂裏,車就開動,一眾人等到新營纔下車,折返南下車回來。當時寺僅住兩男眾,另一師兄說:什麼事都不要找他!祇我一人對寺務盲(茫)無所措,這樣誤過,被動磨練。也看出保守性格。居俗時也是如此。二十年間,除由改組,未調動單位,辦公桌也只換過兩三張。

開山和尚晚年,將寺屬性定位為「講寺」。并在三十八巷轉角牆上釘一黑底白字「湛然講寺」木牌。將寺定為講寺是正確適當的,很符實際。寺擠在市街小巷,僅百坪,無寬敞堂殿,四鄰嘈雜,禪修有礙。環境適合弘講佛法。先師入滅後,僅在念佛會與佛七中,由月學舌。稍後至八十三年前,每周由雲師一人於晚間講些普門品、發菩提文等,聽者四五十人,八十三年後月加入,成立三五佛法班,月先講輔行至今。八十五年加講因明明燈抄,一講就是十五年。雲師改講三大部。由月不擅表達,聽眾減少到二十人許,直到今日,僅剩十四人許。

一向以為出家總是應走出世境界,但居俗時,很受胡氏思想影響,這對出家人言,可能是一種災難。出家人應走佛法信仰的路,勿陷入「重常識‧重考證」深坑。學術以廣義尋故紙為體,以爭辯為用,以稀釋淡化信仰為功,以聞名為蓋。故出家人切忌勿踅入此歧途。佛教當然可以做學術研究,那是學校師生,或學者專家的事,不是出家人功課。

民國七十年,雖移住佛隴看守房子,而住持等職自六十三年,直到94年12月26日信徒代表大會,推選聖哲(雲庵)為董事長,為寺代表而止。

95年10月26日董事會第三屆第三次會議,推選你為湛然寺第三任住持。

既選出新任住持兼董事長已經五六年了。對舊任者各寺院做法不一,要看法誼厚薄:有的交接後即須離寺,一如社會一般團體離職。有的給一榮譽銜,安養如意寮或退居寮。有的重新掛單當住眾。當然也有敦聘為法主或時下流行的導師之類。總之在法理已與寺務無涉,否則就是干擾。月在台無俗家私產。早年埔里樂果老法師來湛然寺,月談及去掛單,樂老說:咱們自己道場,隨時都可以去住。如今人事全非,年老病重,無生活能力,那裏也無法去。出家人終老寺院也是傳統常態,忝顏賴在佛隴。但生前死後皆不可不會影響寺務。若指手畫腳,十分不宜。為維持「講寺」風格,盼將三五佛法班長存。本此信念,雖身心破碎顛倒,鄙陋無水準,仍每周二三來寺兩晚授經,又參加一些法會,似未與寺隔絕。一生只在一寺,無路可走,如何隔絕。

紀念先師逝世文字,常用「入滅」一詞,義同示寂。佛教僧俗,宗淨者,慣用「往生」一詞。宗禪者,習用「遷化」一詞。月一生參加湛然寺念佛會,早年一周兩次或一次。佛七每年一次,始自民國五十九年。晚年染病而懈怠。大殿供奉西方三聖,如此感染薰習非淺。然月心識用力較深者為「止觀輔行」。月逝世可潛借「明靜」一詞為助緣。明者思想自由,靜者行為保守。月晚期生命,二十年間浸注講論輔行。病態反應如不計,在思想灌滿「明靜」。思想自由,行為保守,一向為月自規自勵。思想自由的深致,即本性空寂。本性空寂始自深信因果與報應,膺服大乘懺悔主義,澄淨因果的根本做法,就是要行為保守。若「明靜」一詞不像具體歸宿處。又摩訶止觀在歸大處,有五十一處提及三德。如「歸者引他同入三德」。「旨者自向三德」。「涅槃即是三德」。「通論三德皆常樂我淨」。湛然寺每天早課回向,皆念「同歸三德秘藏」。三德是佛與眾生共同最終歸宿,是自我呈現。可是不易把握,一般了解,佛教尚無人修行到三德秘藏境地。此亦不然,因為三德有兩種:「究竟所得三德」,未可妄言證現。「發心所得之三德」,應是人人努力用功指標。

周延的僧人飭終,以禪林象器箋喪薦門(頁559),似很繁複,共有四十項程序:一遷化、二浴亡、三入龕、四移龕、五鎖龕、六蓋棺、七掛真、八舉哀、九奠茶湯、十直靈、十一伴夜、十二送亡、十三津送、十四押喪、十五起龕、十六轉龕、十七轉骨、十八秉炬、十九下火、二十荼毘、廿一收骨、廿二安骨、廿三起骨、廿四入塔、廿五全身入塔、廿六入骨、廿七撒骨、廿八撒土、廿九掩土、三十上祭、卅一下祭、丗二估唱、卅三估衣、卅四唱衣、丗五提衣、丗六對靈小參、丗七贈別經、丗八龕前念誦、丗九山頭誦念、四十追薦。此四十項,有多項是一件事,看情況而立名不同。也不是每位僧人都能如此。

以湛然寺現況,寺小人少,因緣蹇阻,遠非昔比。月明靜遷化,以安靜簡單為原則,以符本分。以患心腦重疾,肉體破碎情況,判斷可能猝死,如此也好,少受臥牀折磨。遺蛻稍待時日殭硬,心識去盡,就可簡單處理。緣月一生行事低調,膽小怕事,凡事後悔,體格矮矬,為僧也是普普通通。出家逾四十多年,教道證道,實未達到一定水準,不夠資格列為高僧。更是默默無聞,也絕不能冒充名僧,更不是江湖僧,其實江湖僧有褒貶三義:一為隱居湖邊江上僧人,月雖住在湖邊(水庫),但非隱淪之士。二為名藍大剎,聚集十方僧眾,亦可稱江湖僧。三則是遊走山門外者。月從未步出山門,遊蕩社會,從未參加社會活動,甚至與湛然緇素,也不交往,所以也不是江湖僧。自己定位為「凡夫僧」。(過去授課,多強調是「聲聞僧」,那是針對自己缺少「菩薩精神」。)月死亡後,不發訃文,僅在福田月誌上寫一條:「僧水月於某年某月某日,明靜遷化。」因是凡夫僧,沒有「預知時至神通」。不放燄口三時繫念之類,一切佛事儘量能省就省。不可設涅槃堂之類供人禮拜,如此稍減自己正觀十境第八「增上慢」。要培養成遷化如空花落影,如冰歸水氣氛。如嫌太冷清,有些造作,影響傷到常住,可舉無常偈,念大經哀歎品。怎麼做,生死異途,月也無力堅持。但要簡單安靜。想起父親死時,聽說是民國七十二年冬,不准埋葬,深夜蘆蓆裹尸,偷偷丟到森林中。如此比較,復有何求。雖說人生如戲,但不要過分戲劇化。還是談一點現實吧!

開山和尚,既定位講寺,住眾應懷著念茲在茲。若不朝此,也勢寸步難行:如走禪線,常住艱困,環境難容。如走教寺,以經懺佛事為主,也無那分本領。守分講寺,尚可勉強維持。呈現講寺,有三事萬望不要停廢:三五佛法班、福田雜誌、與印經(天台藏因明藏)。不計施受,此亦為回報信施之恩。講寺憑藉在藏經,寺藏經書當不下三萬冊,藏經樓已登錄著有兩萬冊,寺藏經室等處當亦有萬冊。要妥為珍惜法寶。書冊早期多由月購請,故聊進一言。雖是講寺,要堅持走佛法,傾向宗教。千萬不能誤圖「聞名」,而墮入學術。一日三摩頭,自己是出家人,沒有那鑽故紙時間和本領,又以分歧吐新爭辯為特色。寺院不要變成學校。

還與月有關的是念珠。念珠乃修行人必備道具,值得敬重。月保存者大小數十串。多由月自費購置,你外出也常購買,也有不少是緇素善信所贈施,有法誼象徵。如不盡心保管,任意處置,有輕蔑過。應置專人登錄保管,定時保養。請你趕快找到適當人接收,月也少了牽掛。

寺方動產不動產,若與有歷史的古寺相比,還不值古寺牆角的一塊石頭,見笑大方,實微不足言。且一切皆隨退職改選移交。或本來早就由你管理。退職人員還能對原單位財產主張嗎?月已無置啄道理。月個人素無恒產。有些舊衣服,今日衣服不像早年在生活中的重要了。那還須要估衣唱衣授衣呢?個人一些存款,徒見愧於持戒嚴謹者,也微不足道,你們商量處理,月沒有意見。

湛然寺平日都關著門,沒有香火。布施收入皆係你省吃儉用甚至到吝嗇地步,一滴一點積存。錢來自十方,當初布施者,也是為湛然寺為出家為對象,所以此錢應用在湛然寺上,不宜用在非佛教上。寺另有福田功德會,以助世人為重點。此是看法,不是主張。

我們多是偏重出世性格出家人,專注在出世佛法,對社會現狀較少了解。而今社會只有法制,宗教道德擺一邊,一切法律為尊。深懷感謝心情,在如此喧囂社會中,尚許可湛然寺閉門下鍵清修。但寺在財團法人框架中。你沒有涉世經驗,遇事找人多請教,一切都要「合法」。

你屢提遺囑事,遺囑多少有「荼毒居懷,悲號發言」的哀鳴。佛教有遺教經,那是佛的作料。有成就名僧有遺訓遺命之類。社會人士遺囑形成有兩要件:內容與執行。內容包括處理財產,事業延續安排,逝後願望等。執行要有強有力者與法律。月為僧,空談什麼財產事業,遺願也是空話。就像佛隴院中三株老芒果樹,春天開花如雪如雲,蓋滿全樹。到了夏秋,并無果實。時移勢改,未來變數因緣,非任何人所能掌握。亡者之言,早被沖刷不見了。寫什麼遺囑,徒成笑柄。

事過境遷,為免邀譽之嫌,到某山某寺等教書,暫且略過。先師入滅,道安老法師代表中國佛教會來主持法會。住在寺對面國泰賓館,傍晚淨念法師帶月去禮座。老法師已了解寺裏一些情況,見面就說:你師父在台南遭受很多困難,創立湛然寺很不容易。你要回寺,將道場保留下來。此前先師在世,就安排雲師為住持,寺是財團法人,規定住持以比丘為合法。名稱上祇能叫雲師當副住持。九十四年修改章程,住持為「比丘或比丘尼」,并經法院批准。雲師九十四五年始接住持兼董事長。是月佔了三十七年,不是月推薦,是歸還。

月雖以第四名(4/44)畢業國防管理學校人事行政高級班,另在行政學校畢業為第一名(1/42),學的都是些事務與人事處理,可是為人處世,這方面十分拙劣,可謂澈底失敗者。自幼個性靦腆畏怯,孤僻難醫,蒙昧人情世態。與教界、與同門、與善信,皆淡漠疏遠,常疑患了自閉症。遠不如野巫,尚解一術,十分羞愧。能苟活今日,多賴同門緇素照顧,如何言謝!如曾有因緣相識關係,親疏怨懟,此憾由月逝世,悉化為烏有吧!

補充

寫至此時,月於八月二日上午回湛然寺,順便先拿給雲師看看。門庭雖至為冷落,還是有些關心湛然寺情況者,預把此信公布於福田,省掉個別解釋。雲師建議兩點;教書與法卷。若不寫一點,超過四十年,不是白吃佛教飯嗎?若寫太詳細或文飾,那不是陷入自己寫「行狀」的怪異。

教書,佛教通稱弘法或講經,為僧人禪觀、念經、宏化三種功課之一。北方人思辨能力不夠縝密。在月言,弘化範圍,十分偏狹又冷門,兼以言語無味。大概民國六十一年,出家還不到兩年,某天早上,某山某師來寮相邀。稍後一位負責教育者,寄來一封十分懇切的邀函,此函遍尋未見,倒在箱底看到三份聘書,日期分別為62.8.15.(先師尚在世)、63.8.27.與64.8.30自己沒有正式教過書,對佛法更是幼稚,不敢到什麼「叢林×學院」授課,要求改在該山高級班學習,所謂教學相長。開因明概論課,以太虛大師民國十一年講義為課本,自己準備寫了一些資料,即後來九十六年湛然寺影印的手抄本因明概論八講,十八開共632頁。始纔講一個學期,就被移到「叢林××唯識科」採用陳氏悟他門淺釋為講義。前後在該山教三年。以佛教說,在當時月只能算是新戒,彼山厚待於我。前兩三個月住在該山海會堂,認識了方倫老居士。後回湛然寺,在寺直住到民國七十年,佛隴偏野無人,纔搬到「茅蓬」看房子顧寮。

高雄佛教名人姜宏効居士,與屏東東×寺熟識,在該寺佛學院授課,介紹月去,有照顧湛然寺含意。月在初高級班合併開過如實論、思想方法、初等數理邏輯等課。後兩種也是因明句身初例,和手抄本思想方法部分內容。

較早在阿蓮某寺授課約三年,課程為瑜伽論因明,與悟他門淺釋等。

曉雲法師係同門長輩,先師在台北榮總住院時,曉師去探望,就討論到月佛法修學情況,先師告訴曉師說:同意月兼習因明,并說將從香港集古齋請回因明書──瑞源記和呂著因明綱要,都送給月。其實先師於五十年間閉關時,既為月自大正藏中抄錄出融貫鈔。惟字體不像出自師手,不知何故?先師入滅,曉師數度來寺,寺方也請其南來弘法。在陽明山時期,邀月在學佛園與研究所,講過古因明與大疏第三卷因支等。尚存有聘書兩份,一為日期65.8.18.學佛園,一為68.9.22.研究所者。

關於法卷,現存湛然寺處有三種:

 一是民國五十一年壬寅,九月初六,在香港中華佛教圖書館,四十四世倓虛大師傳法四十五世慈瑞老法師。

 一是民國五十六年丁未,世尊成道日,於埔里觀音山佛光寺,四十四世樂果老法師傳法四十五世先師。

 一是民國六十三年甲寅,佛曆三千零一年,十一月初八,於基隆十方大覺寺,四十五世慈瑞老法師傳法四十六世水月者。

克實言:傳法形式勢盛,實質多不明,月本不想提及。雲師說:佛教習慣上,法卷不傳下,有滅斷佛法罪過,非同小可。既習法天台門下,若不「尋源」,豈不「若迷於根源,則增上濫乎真證。若香流失緒,則邪說混於大乘。」金口祖承,如根如源。怎樣循序超悟,能接到衡崖台嶽,有實質心法,與宗教形式兩方面。實質心法有思議不思議境地。宗教形式上獲得就是法卷。佛法傳衍,隨時代變遷很大。但傳法流於形式,恐非始於今日。佛法是心法,如何被客觀具體鑑定,似不可能。若偏重佛教是像教,重視形式,亦不為過。

同住一寺四十多年,平日除在齋堂交言一兩句,很少對話。今天多寫了些,可悲老年頭腦渾沌,離亂不文,言多必失。

於民國百年八月二十六日,陰曆七月二十七,後夜三時,湛然水月(聖禾),

寫於虎頭埤佛隴道場

(取材自: 給雲庵(聖哲)住持的信-談病情及立遺囑瑣事 2011/12/23 19:27 湛然寺部落格)

水月長老於民國100年國曆9月13日(農曆8月16日)明靜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