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心雜誌－－恆沙智慧﹛第 23 期〔86('97).11.01〕﹜

我有沒有身？

　　　　　　　　　　　　　　　　　　　　　　　　　　文／唯默 從前有一個旅人，因為經商，常常要到遠地買辦。有一次，因為天色 已晚，趕不及投宿旅店，就在荒郊野外，一間沒有人住的空屋裡過了一夜 ，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旅人睡到半夜時分，忽然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接著他看見一個鬼扛 著一具屍體進屋裡來，沒多久又有一個鬼跟著進來，很生氣的對先前進來 的鬼罵道：「這屍體是我得到的，你為何把它扛來。」前鬼道：「這是我 得到的。」兩個鬼就這樣為了一具屍體爭吵起來。後來他們看到一旁的旅 人，先進來的鬼就對後來的鬼說：「這個死人是我得到，扛進來的，旁邊 這個人有看到，他可以作證，我們去問他。」 於是兩個鬼來到旅人面前：「這死人是誰扛進來的？」旅人自忖道： 這兩個鬼力氣甚大，且脾氣又不好，我若說實話，後來的鬼必不放過我， 我若打妄語討好後來的鬼，那就會更慘了。橫豎都要死，還是說實話的好 。於是就向兩鬼道：「這死人是前鬼扛進來的。」後來的鬼聽了非常生氣 ，就捉住旅人的手，一下將它拔出了，放在地上。說時遲那時快，前來的 鬼馬上在死人身上拔了一隻手臂補在旅人身上。後來的鬼又拔了旅人另一 隻手，前來的鬼又立刻從死人身上再拔出另一隻手臂補在旅人身上，接著 旅人的兩隻腳、兩肩、頭……整個身體，還有內臟器官都被兩鬼拔下、掏 出，換了死人身上所有的肢體、器官。說也奇怪，旅人卻始終沒有絲毫疼 痛的感覺。 後來兩個鬼就坐在地上，把剛剛從旅人身上取下的四肢百骸、五臟六 腑吃得精光，最後揚場而去。　　 旅人恍恍惚惚，如夢初醒，思惟道：我親眼看見那兩個鬼把我這父母 所生之身：身上的骨、肉、五臟六腑都吃光了，現在我這一身骨肉全都是 那個死人的，不是我的。可是，我的神識還在這兒，我到底是有身還是沒 有身呢？如果這身體是我的，但是我明明看見那兩個大力鬼將我的身體節 節肢解，拔著那死人的肢體安在我身上。而且我自己的身體已被他倆吃光 了，如今我拖著的這個身體明明是那死人的屍體，我到底有沒有身呢？　 　他反反覆覆的思惟著，心中非常迷惘，如癡如狂。天亮時，他離開那 間空屋，還是邊走邊想：我到底有沒有身？ 他來到一間寺廟，見到寺裡的出家師父，不問別事，只是急急地問道 ：「我到底有沒有身？」比丘們都覺得很奇怪：「你是什麼人呀？」旅人 茫然地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了！」於是將夜裡遇到的事情向比 丘們說了一遍，然後又說：「所以我不知道我現在到底是有身還是沒有身 ？」　　　　 比丘們聽了，私下議論道：「這個人好像悟了『無我』的道理，應該 有人更進一步的開導他。」於是推派一位比丘對旅人說道：「你這個身體 從無始以來就不是你的，不是今天才這樣的。這個血肉之軀我們稱它為『 臭皮囊』，因為它只不過是地、水、火、風四大和合的一個假相而已，在 那一層薄薄的表皮裡面，有骨、髓、血、肉、尿、屎、膿、瘡……等等無 數的眾生，在裡面生生滅滅，恆流不淨。況且宇宙一切萬象都是因緣和合 而生，緣生緣滅無有自性。當四大分解，這臭皮囊也隨之瓦解，煙消雲散 。想想，那時你在那裡？所以這身體就像房屋那樣，汰舊換新，生生滅滅 ，終歸沒有一個主宰──沒有一個『我』！」　　　　 旅人聞後，當下豁然開朗，所有煩惱一時都如撥雲見日般，一掃而空 ，不久即證阿羅漢道。（取材自《眾經撰雜譬喻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