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心雜誌--生活萬象﹛第 24 期〔86('97).12.01〕﹜


對乞丐角色的省思

                         文/謝素鳳  「云何名比丘?比丘名乞士,清淨活命故名為乞士。」一個人乞食以 養色身,進而修行,長養法身慧命,才叫做乞比丘。   同樣是乞丐,心地、見地各自不同,乞比丘在乞食的當下,知道自己 所為何來。然而,一個凡夫俗子,在他窮途潦倒之際,淪落街頭,向人求 乞,無論是怎樣一種心態──是因為這是一種不勞而獲的職業(事實不然 ,他還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是因為這種「賺錢」方式較容易致富?是 因為自己沒有一技之長,或者因肢體上的殘缺,找工作不容易?或者是他 有燃眉之急?……這種種原因歸結起來,都是一種無明。   眾生、眾生,眾緣和合而生,各自的成長背景無不緊跟著自己的因緣 業力,我們肉眼所看到的生命現象,有貧有富,有智有愚,有妍有醜,憂 悲喜樂,形色萬千;而「乞丐」這個活現在古今社會裡的角色,今晚藉著 心理劇的演練,才算有機會好好的認識一番。 今晚,我們坐在這舒適的冷氣房裡,高喊著要讓生命活得有尊嚴,想 想,當你一文不名,三餐沒一餐溫飽,你可能想到的是什麼?食物?還是 尊嚴?看看那些匍匐市街、衣衫襤褸的可憐兒,老老少少,他們是誰家的 孩子?他們可有一個正常的,或是一般社會水準的生長環境?他們受過相 當教育嗎?有過歡樂的童年嗎?飽了這餐還不知道下一餐在那裡,他們會 有時間或足夠的智慧去意識到生命的尊嚴嗎?   有人說他們衣衫襤褸,匍匐街道,有礙瞻觀,我覺得這是「唯心」的 說法,看看羅馬廣場的眾生──那些白鴿子,不也毫不畏人地向遊客「乞 食」,人們卻對牠們愛護有加,且稱牠們為「和平之鴿」,能與人類和平 相處。因為形相上的差別,而視與我人同類的乞兒有礙瞻觀,這樣的「分 別心」無異是出自於「本位主義」的立場;譬如一顆大石頭,好端端兀坐 那兒,只因為後來人來人往,行成道路,人們就認為它有礙交通(大樹也 一樣),將它移了(砍了)。芸芸眾生,自有各自的生活形態,匍匐在人 群裡的乞兒,他們也許是很無奈的展現他們當時的生活情境罷了,人們藉 此將他當成一塊福田,自己多少播種一些讓來生可以活得更幸福的種子, 何嘗不可?眾生累生累劫以來,彼此互相依存,相濡以沫,上輩子也許你 曾經護過我、助過我,這輩子在你生命坎坷之際,理應護你、助你,若還 有計較,是因為我們尚未徹見緣起。 若以佛法的因果關係來看,「欲知今世報,前生作者是;欲知來世果 ,今生作者是。」如果乞兒了解了這些道理,坦然面對自己的因緣果報, 我們還替他們擔什麼心?「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或許在他們自己 的生活領域裡,在他們自己的內心世界裡,一天能夠乞到幾塊錢填飽肚子 ,他們已經心滿意足,悠游自在了,那有我們想像的錯綜複雜?我們在此 高談闊論,對他們所作的種種評判,都不是風動,不是幡動,都只是我們 的「心」在動而已。   人生是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生、老、病、死苦,五 陰熾盛苦,「純一大苦聚」。而這些苦無非源自於「無明」,源自於對宇 宙法理的缺乏認識,不能善觀因緣,只知抓取,不解「放下」,因而一再 重複著同樣的錯誤而不自覺,流浪生死,輪迴不休。今晚,當我以一個乞 兒的角色──一個肢體殘缺、家有妻小,老母乏人撫養的可憐兒,在地上 爬行,試著揣摩一個乞丐的心境時,當時的感覺是:「手痠腳痛,太辛苦 了!我寧願餓死,不願當乞丐。」但是,當我真有那麼一天,貧無立錐, 又肢體殘缺,備受飢餓煎熬、無絲毫謀生能力之時,我會真的「寧願餓死 」嗎?──我懷疑。     面對生命裡那麼多的無奈和不圓滿,想到眾生(包括我自己)因「無 明」引發的種種悲苦,這是讓我今晚心緒跌宕不止的主要原因。    後記:  參加黃創華老師指導的心理劇, 85 年 7 月 7 日晚上,我們作「乞 丐」的角色扮演,在實際扮演了乞丐的角色,在地上匍匐而行時,心裡起 了很大的震撼,此文在回家一兩天內寫成。     前陣子經過台南火車站地下道,看到一個「老外」手抱吉他,彈唱著 一些不知名的歌曲,直覺得他似乎是一個淪落異鄉(外國人喜歡到處旅行 ),缺乏盤纏的旅者。其實自己也曾有過周遊世界的夢想,當時面對這樣 的情景,想起三毛寫的一首「橄欖樹」,心裡泛起了一種浪漫中微帶悲涼 的感覺。我毫不猶疑地在他的「盤子」裡放了一些錢,對他笑笑,他也對 我點頭微笑,繼續著他的彈唱……這又是另一種「乞士」的寫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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