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錄：郭廷立．釋智融
一、緣起
高雄佛教堂是南部最早的弘法道場之一，民國四十七年我就在這裡皈
依了。許多有名的大德，如白聖、道源、南亭老和尚，月基、星雲法師等
等，都到過這裡，所以高雄佛教堂可說是南部佛教的發祥地。可是，現在
為何反而衰微呢？有人說：「就是因為從這裡出去的法師把信徒和供養都
帶走了，所以才會這樣沒落。」這樣的觀念和態度，個人覺得有待商榷，
因為從這地方出去的法師有所成就，我們應該如父母見子女出外有成那般
地隨喜、讚歎；而不是嫉妒、批評，甚至怨懟。
另外有人則說，既然現在已經有國軍英雄館和文化中心這些大場地，
何必還要佛教堂呢？這種觀念也並不正確。兒女長大了，有成就了，難道
就可以不要父母，不承認父母的養育之恩了嗎？美國有位棒球聯盟冠軍隊
的選手，在他的隊伍獲得冠軍之後，當記者訪問他：「請問閣下成功的祕
訣是什麼？」只見他充滿自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靠我自己！」記者
先生再問一次：「沒有其他因素了嗎？」他還是說：「對，完全靠我自己
！」記者先生很有風度，沒再說什麼，笑一笑就離開了。
記者走後，他的教練因顧及他的自尊，並沒有馬上指正他，等到休息
時間跟他一面散步、一面聊天，才借機對他說：「剛才你對記者先生說錯
了一句話。」他猛然想起，連忙說：「噢！抱歉！我倉促間忘了教練也有
一份功勞；如果不是教練教我打球，我怎麼可能成功呢？」教練說：「你
誤會了！我不是在向你要恩情，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沒有國家、學校、師
長、同學、球友，我不知道你要靠什麼而成功？如果沒有父母生你、養你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夠活到現在？如果沒有士農工商的合作，我不知道學
校如何建造起來，我們又如何有球場可用？再說，如果只有你一個人，不
知道是否還有可能舉行比賽？」分析到最後，我們會發現：現有的一切都
是靠著許多的因緣條件組合而成的，自己其實什麼功勞也談不上，所以對
於我們所有的一切事物與成就，我們除了感謝，還是只有感謝。
為人子女者在稍有成就之後，自當知恩圖報、飲水思源，台灣有句俗
話說「食果子拜樹頭」，就是提醒我們做人不要忘本。但我們常常都只知
感謝最後一位成就我們的人，忘記從以前到現在一路走來，沿途有許多曾
經幫助過我們的人。佛陀在《百喻經》裡頭就說過這麼一則故事：有一個
流浪的旅人，黑夜在荒野迷了路，又找不到食物，已經快要餓死了。直到
清晨，他才尋路進入市鎮，找到一家燒餅店。飢腸轆轆的他拼命將燒餅塞
進口中，吃了一個又一個，連吃了六個燒餅，還不覺得飽，他就再繼續吃
第七個燒餅，才吃了一半，就覺得自己已經飽得撐不下去了；突然，他若
有所悟地狠狠刮了自己一記巴掌：「我怎麼這樣笨！早知道吃這半個燒餅
就飽，就不必再花冤枉錢，吃前面那六個燒餅了！」
聽這故事我們覺得好笑，但其實我們有許多人也是這樣的，常常只知
感謝那最後的半個燒餅，而忘了感謝前面的六個燒餅。就像有些人讀到大
學畢業，通常只知感謝他的大學教授，鮮少有誰還記得要對高中老師、國
中老師、國小老師，甚至是幼稚園老師加以感謝的。講到這裡，就不禁要
提醒一句，希望所有曾經受過高雄佛教堂培育，而終有所成的法師與居士
大德們，不忘對本堂致以最深的感恩與關注。
二、什麼是神通？
現在我們就進入今天的主題：「神通與菩薩」。其實，只要對我稍具
了解的人，就會知道我從來不喜歡講有關神通的事情。因為神通雖然有它
的價值和作用，但也相當的危險。它最重要的價值，應該是要能夠應用在
日常生活中；能夠在別人最困難、最需要的時候，確實對人有所助益，這
樣的神通，才有存在的意義與價值。就像剛才講的故事一樣，第一個燒餅
最重要，因為不吃的話，就有可能會餓死，至於第七個呢？吃或不吃，其
實已經都無所謂了。
我們面對神通問題，而覺心中有所疑惑時，應該要先靜下心來想一想
：我們學佛最終的理想、目標是什麼？我們到底要學習佛的什麼？因此，
對於佛的定義，大家首先要有一個正確的了解，才能進一步來談「學佛」
；否則，連佛所代表的精神是什麼都不知道，又如何學佛呢？
佛世尊是一位自覺覺他覺行圓滿的聖者，他覺證了世出世間的真理，
還以這樣的覺證教化世人，使世人皆能共嘗法味，同證真理。儘管有些世
間的科學家、企業家或賢聖，也能做到相當程度的自覺與體悟，但都還未
臻圓滿。因為他可能只是對事理有某種程度的體悟，卻沒有能力覺察自己
的短處，貪心仍然很重，或者脾氣仍然暴躁，這都還算不上是真正的「覺
者」，也無法對世人產生實際的助益。
所以自我教育非常重要，自愛、自動、自律、自修、不傷害別人，這
是學佛的第一階段，自我教育到達最圓滿的，就是阿羅漢、辟支佛；再進
一步，能夠深刻地體認世間的一切，原是依賴眾緣和合而成就，自己所有
的修養、功德和學識，也不外如此，非依單一因素而成。如此，對於所有
與我們有緣的大眾，便會生起回饋利益的心，進而展開「覺他」的行為，
也就是主動教育別人的發心。因為身邊的人如果都沒修養，那我們自己的
修養也難得成就，所以為了感恩報恩，為了成就大眾，我們必須主動的教
育別人，積極的救度別人，歡喜的布施一切。剛開始朝向這個目標努力的
人，叫做「初發心菩薩」；漸學漸修之後，慢慢地，我執淡了，悲心廣了
，智慧深了，心念和言行不須特別作意，即能淨心、利他，這是更上一層
樓的「大菩薩」；等到教學相長到達最圓滿的階段，就叫做「佛」。
在學習利他的過程當中，以布施來說，有些人會問：「我知道布施很
好啊！但是我們家的經濟大權完全掌握在先生的手裡，我如果要布施，就
必須背著先生想辦法偷錢出來，這樣來布施可以嗎？不會有偷盜的罪過嗎
？」某位師父的回答也很絕！「要是妳布施到別的地方去，我是不知道有
沒有功德啦！但如果布施到我這裡建講堂，偷得越多，功德越大！因為妳
是在幫他種福田、積功德，免得他不知把錢花到什麼地方去，說不定造更
多惡業呢！」請各位大德用心想一想，這樣的說法對嗎？是非曲直，自己
要有能力去判斷分辨啊！凡是沒經過當事人同意，而取用他的財物，那就
是偷盜──不與而語，沒有任何理由規避，更不可能功過相抵，以為這樣
就能抵銷偷盜的罪業！
「菩薩智非常」，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往往都相當的有遠見，而且能
夠面面俱到，一塊錢的力量，他常常能令其發揮出十元，乃至百元的功效
。菩薩在教學相長的練習與覺悟自他的過程中，所發展出的最圓滿智慧，
就叫做「後得智」。阿羅漢因為偏重自了，所以沒有後得智，只有偏真的
智慧；正因為他們較不講究善巧方便，所以偶會做出「愛之，適足以害之
」的糗事來。
說到這裡，我就想到有一對夫妻，因為兩人都在學校教書，無法全心
照顧孩子，所以讓孩子住在外婆家，只有星期天或國定假日，才把他接回
來。因為外婆非常疼愛這個孫子，對他幾乎有求必應，因此孩子不大願意
跟媽媽回家。這個媽媽並沒有用關懷與愛心，去掙回孩子的心，卻用最省
事的方法──「利誘」。每次要帶他回家前，一定先拿出一千塊錢作為接
他回家的條件。這種情況維持了一段時間之後，有個例假日，媽媽剛好沒
空去帶孩子，就請爸爸到外婆家去接孩子回來，孩子一看到是爸爸來，當
場掉頭就要走開。爸爸對媽媽的應付之道早有耳聞，無奈只好掏出一張鈔
票對孩子說：「趕快跟我回家，聽話！這張鈔票就是你的！」他兒子接過
錢來用手指彈了一彈，然後慢條斯里地對他父親說：「這是五百的，不是
一千的呢！你以為這樣就騙得過你老子嗎？要我回去，一千塊拿來，否則
免談！」幼稚園大班的孩子說這種話，真是好可怕！當然或許還有其他的
原因造成孩子的教養不良，但是那位媽媽的利誘態度，絕對是一種沒有智
慧又缺乏正面意義的教養方式，對孩子一定有害而無益。
學佛的終極目標既然是成無上佛道──如佛陀的清淨圓滿，那自然必
須斷無量煩惱，學無量法門，度無量眾生──也就是以人身而修菩薩行。
菩薩行不是嘴上說說而已的，還需廣學多聞，學習以各種不同的方法，接
引各類不同根器的眾生，這些不同的方法，就是度生的善巧方便。不過所
謂的「廣學多聞」，先決條件一定要親近善士，多聞熏習，如理思惟，再
加上如法修行，才得成就多聞。
能將接引眾生的方法，運用得善巧，運用得恰當，以佛教的專有名詞
來說，就叫做「神通」。大家不要把神通當作飛天入地的代名詞，所謂神
者，變化莫測；通者，達而無礙是也。比方說，我本來不會寫文章，經過
訓練有素之後，忽然間下筆千言，如有「神」助；又比如我本來毛筆寫得
不好，突然有某一字某一筆寫得特別好，那就叫做「神」來之筆。凡是化
不可能之事為可能的，就叫做「神」；把面前有形無形的障礙去除，就叫
「通」。
有句話說「窮則變，變則通」，就是說做事情要知道「變通」，這也
是一種「通」。有些人絲毫不知變通，每次一讚美別人，就是那句：「你
今天真漂亮！」明明對方剛剛做工回來，整個人烏漆抹黑，滿身臭汗的，
他也還是說：「噢！你今天真漂亮！」那豈不是要鬧笑話了嗎？這就叫做
沒有變通。責備人也是一樣，要知道變通。台語有一句話很有意思，而且
很容易讓被責備的人接受而不生氣，大家知道是什麼話嗎？那就是「古錐
」！古錐，本來是投緣或可愛的意思，可以當好話，也可以當作是責備人
的話。比如你的親友把一件事做得很糟糕，你其實很生氣，但你可以說他
：「你怎麼這樣『古錐』呢？」他雖然知道你是在責備他，但對於你說的
話，他就比較能夠接受，而且會去反省自己的錯誤，願意主動改過。大家
如果學會善用這句話，以後罵起人來，就很有「神通」了！
有些人看事情，怎麼看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有些人學東西，怎麼學
都學不來其中的訣竅，那都是不知變化，所以不「通」！聽別人說一句好
話，怎麼也聽不懂，那就是不「通」，也就是沒有神通。做事情遇到困難
，能夠不畏艱難地解決它，才叫做「通」；飛來飛去的「神通」，那大可
不必學。想飛到美國很簡單，只要錢賺夠了，買張機票，波音七四七的大
飛機一搭，很快就可以抵達美國。都不必耽心萬一定力不夠，一不小心從
天上摔下來怎麼辦！
通常神通可分兩類，一種是因為業力果報而獲得的報通，一種是因為
修習禪定而引發的修通。報通一般在報盡身死，就自然消失；修通則不同
，是生生世世都存在的。以鬼神來說，就具有五種神通──天眼通、天耳
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有些因為在世時為公眾謀福，對社會貢獻
，得到眾人的崇敬禮拜，像福德正神或忠義神祇──如關公或五府千歲等
，這就是有福報的、講道義的神祇，這種神祇有人禮拜。如果是造作惡業
，墮落餓鬼道的眾生，儘管佛法中說：有多財鬼、少財鬼與無財鬼之分，
但大抵常處於飢渴的狀態，而且多以不淨物為食。中國所謂的神明，其實
近於佛法所講的多財鬼；就如人道中有錢的叫「紳士」，沒錢的就被喚作
「窮鬼」嘍！
鬼神雖然具有五通，卻沒有漏（漏，即煩惱的別名）盡通。他們的天
眼通，雖能看見天堂地獄，卻因為神通有限，做不了什麼利益眾生的事；
他們的宿命通，頂多能知道一兩世；他們的神足通，頂多就是能夠穿牆透
壁，出水入火，毫髮無傷；他們的他心通，雖然能知他人心中所想的事，
只是能力有限，如果你真能一心觀空，不起一念，再來問他：「我現在想
什麼？」恐怕他就只有滿身大汗了！鬼神的這五種神通力都相當有限，而
且他們雖有宿命通，卻沒有能力可以處理或化解，這就難過了！假設我們
知道自己今生的先生、太太，是前生前世的父母親或者仇敵冤家，那以後
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呢！
一般鬼神頂多只能解決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等到遇上真正與個人生
命、財產、學識、事業等相關的大事，他們就束手無策了！因為鬼神也有
鬼神的極限，他們的五種神通都是報得，而不是修得的。報得的神通，就
好比你如果是百貨公司的職員，那麼公司裡一切的裝潢與設備，你都可以
享用；可是，一旦你離開公司，一切的設施，就與你毫不相干。修得的神
通就不一樣，就如同你本身即是百貨公司的老板，你人不一定要隨時待在
公司，但公司的所有權始終都是你的，不會有所改變。
有位信徒就告訴我說：「師父啊！這些神明的事，有時還真讓人不得
不信，曾經有朋友帶我去一個地方，對方一見面就能叫出我的名字，還知
道我住那裡，做什麼工作。我本來猜想可能是朋友事先告訴他的，就再問
關於另外一個朋友的事情，那是帶我來的朋友所不認識的人，他居然可以
把對方的姓名、年齡、職業、住址、子女人數、就讀學校等等，都說得清
清楚楚的。連當時我正在看《普門品》，他也能馬上說出──你正在看『
世尊妙相具，我今重問彼』這兩句，真是神準得叫人不得不相信！」
一般人就是對這些怪力亂神的事特別感興趣，特別喜歡聽；但你仔細
想想，那有什麼意義呢？我常常說：難能的，不一定「可貴」！為什麼我
說那並不可貴呢？舉個例子來說，如果你是位銀行襄理，你知道某人的工
廠已經快要倒閉，而他向銀行貸款的三百萬也勢必無法償還，你雖然事先
知道這一切，但是你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再比如說，某位神明知道你欠了
別人三千萬，但是他能幫你解決債務問題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縱使神
明知道你脾氣不好、貪心很重，他能幫你改善，為你化解嗎？答案不用我
說，大家一定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不能修正，不能改善，又無法
化解，那麼預知一些根本無需知道的未來，有什麼價值、有什麼可貴呢？
民國四十二年，我在唐榮鐵工廠工作時，認識了一位小港人，他本身
是關聖帝君的乩童，他兒子是在唐榮鐵工廠的鑄鋼鍋爐部門上班。有一天
帝君起駕時告訴他，要他小心，說他兒子三年後會死於工作場所。他心中
害怕預言成真，認為多做善事，多積陰德或可有所改變，因此比平時更加
努力勸世助人。結果三年之後，唐榮鐵工廠收購一批廢鐵，當中摻雜了一
顆二次世界大戰遺留下來的未爆彈，只可惜當時沒有人知道，就按往例把
那堆廢鐵送進了鑄鋼鍋爐中，那裡頭是攝氏一千多度的高溫，廢鐵剛送進
去，立即引爆，剎時鍋爐中的鋼汁飛濺，他兒子真的就這樣一命歸西！帝
君是真的很準啊！但是面臨命運的大限，即使是帝君的神通，也一樣無可
奈何呢！
正信的佛弟子最好不要祭拜鬼神，如果是因為親友家人的習慣一時難
以改變，那麼你們一定要特別注意，要拜就拜那些有修養、有道德，講忠
義的鬼神，不要拜那些沒修養、沒道德的，那就麻煩了！否則到時候只怕
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了！本來這句話就是在形容沒道德的鬼會欺負人
，但又怕得罪了他們反而麻煩，所以才改說是「神」。
不僅鬼會欺負人，有的神也很可怕，像基督教聖經故事裡的上帝，就
相當地兇，常常因為別人不信祂，就用大火或大水將整座城鎮毀滅。我聽
過某位知名牧師的佈道大會，那真是可怕，簡直令人汗毛直豎！他說：「
麻省某個地方，有位牧師去傳教，當地的人不但不讓他傳教，還辱罵他，
所以上帝極為生氣，一怒之下，就令當地的人全部得瘟疫死掉。還有某村
莊的人，他們不讓牧師傳教也就罷了，還把牧師打成重傷，丟到荒野，所
以上帝大為震怒，就令土地裂開，把全村莊的人都活埋，做為世人不尊敬
傳教士的警告。」
如果基督教的上帝真是這樣，那我可覺得他的修養比我還差，你假如
說要請我上餐廳，臨時忘了，我一定不會讓你頭疼、肚子痛、流鼻涕的。
那有修養這樣差的！但是，大家確實要注意，有一些民間神祇，你按時敬
拜他還沒事，如果忘記拜，或牲禮太少，有時還真會讓你事事不順，或身
體不適呢！這就關係到神格的問題，因為有福報的鬼神畢竟不是靠修養、
德性而贏得別人的尊敬；有功勞、有貢獻的人，如果沒有正見、智慧與慈
悲，只知固執的堅持己見，有時反而更會壞事。以阿修羅來說，他們只有
天福卻無天德，所以終生都在痛苦的爭鬥中度日。他們雖然嫉惡如仇，見
義勇為，可是脾氣暴躁，經常脾氣一來，就不分是非黑白，先打了再說，
這就絕對不是我們學習崇敬的對象。
有些人因為立過功勞、有過貢獻，而且不為己自私，所以他相當的理
直氣壯；但萬一他沒有常識、沒有智慧，那往往只會讓事情往更不好的方
向發展。《老殘遊記》中有一段話說：一個國家亡於大奸巨惡的人手上，
只有百分之十五的機率；亡於忠心耿直、剛愎自用的人手上，卻佔百分之
八十五。確實是這樣的，一個身居高位，握有決策權的大官，既不貪財收
賄，也不爭名奪利，只知保守固執，凡有不合己意的事務，一概予以否決
。這樣一來，就算有什麼好的改革政策，若不符其心意，只怕也難以推動
。如此的社會政局，怎麼可能進步？
舉一個例子說：有一位監察御史，接獲人家檢舉縣令貪污的報告，御
史大夫一查，發現這縣令的財產竟比他還多，御史直覺上認為：縣令的薪
水比他少得多，財產怎麼可能反而比他多呢？由此判斷，這個縣令一定是
因為貪污而致富，所以當下就將縣令收押準備治罪。事實上，縣令是因為
娶得了富家女，兒子又長於理財，因此長久以來，才積累了相當可觀的財
富。反觀這位御史本身個性固執，想法死板，又不擅理財，每個月坐領定
薪，家中又食指浩繁，經年累月坐吃山空，財產當然比不上縣令。對於這
些細節，一概不加詳察，只因別人財產數量可觀，就輕易地判定他人貪污
之罪，這種剛愎自用的「忠臣」，最是令人無可奈何！
以我個人來說，生平最怕碰到那種非常善意，卻固執不通的人。同桌
用餐時，我其實已經吃飽了，他卻「善意」的要我吃那些他認為對我很好
，而我卻不需要的東西。這種善意，真是讓人難以消受！
學生時代，我有位物理老師很奇怪，不管天氣多熱，他一定每天都帶
著外套，上課時就把外套放在講台旁邊，大家都喜歡嘲笑他。老師有一次
就正色地告訴我們：「你們不要笑我啊！這是你們師母的愛心呢！」原來
他每天出門前，太太都會對他說：「現在天氣雖然很熱，但是早晚還是有
點涼，你每天早出晚歸的，我不放心，還是把這外套穿上吧！」如果他不
肯穿，太太就會說：「我是因為愛你，才對你這樣的，快坐好！我幫你穿
。」太太幫他穿好以後，還要前後檢查一下，才肯放行，不知此時他已是
汗流浹背了，所以車子一騎到巷口，他就趕緊脫下外套，但因為流汗吹風
，反而更容易受風寒。下班回家一騎到巷口，就又趕緊把外套穿上，等進
了家門，又是滿身大汗，一脫下外套，「哈啾！」又感冒了！這時候，太
太可有話說了：「你看，你看！你就是沒穿外套才會感冒啦！告訴你要小
心，你還不相信，看看現在呢？」面對這樣自以為是的太太，物理老師後
來知道，再跟她辯駁什麼都沒用，從此只好天天帶著外套來上課，而且這
一帶就帶了十幾年。
我們的國家和社會，其實也滿多人這樣，對人好心好意，對事盡心盡
力，既不自私自利，又相當理直氣壯，而結果呢？似乎又不如預期的好！
所以智慧的修習，的確是很重要的。
三、小心「小神通」
大家應該知道，神通並非萬能，多數時候還是「有所不能」。除了我
們剛剛介紹的，另外還有一種「小神通」，就是鐵口直斷的「算命仙」，
這方面所造成的問題也相當嚴重，大家一定要特別小心。
曾有一位婦女去算命，當時算命先生告訴她：「妳今年剛好滿六十歲
，如果妳吃素恰好超過十年的話，應該可以活到一百歲。」這位婦女是一
貫道的道親，當時已經吃素十一年了，她聽了心中一喜，血液急速往上沖
，結果引發高血壓宿疾，造成腦血管破裂，馬上頭一歪，人就暈過去了。
大家匆匆忙忙將婦人送醫，勉強救回一命，但卻已是半身不遂，行動不便
了。如果要終生臥床，就算是活到一百歲，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
在《老殘遊記》中，還提到一種專門算「隔夜命」的算命先生。你一
到他館中，他馬上會用一種相當權威的語調告訴你：「你什麼都用不著說
，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你今天會來見我，其實關於你的一切情況，我早就瞭
如指掌。不論你的姓名、住處、工作，或是學經歷、財務、婚姻及家庭、
子女狀況，還有，你會問我什麼問題，我都知道！」你聽了一定很不以為
然，那他就會告訴你：「我問你十個問題，這些問題的答案，我昨夜就全
部寫好，放在抽屜裡，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等一下我拿出抽屜裡紀錄的紙
條，絕對和你的答案一模一樣。」接著，他就開始問你問題：你的姓名、
生日、兄弟姐妹人數、學經歷、婚嫁日期等等，有的甚至連你口袋裡還有
多少錢，他都能說得分文不差。
一般人面對這種情況，一定張口結舌，覺得難以置信，因為與他從抽
屜中拿出的紀錄，真的是完全吻合，絲毫不差。大家想不想知道其中奧妙
？說穿了，其實一點都不神奇，道理還非常簡單──因為他隔壁房間另外
有人在做現場紀錄嘛！你講什麼，他馬上照你的答案寫下來，而且牆的兩
邊早就打通，你回答完問題，他也正好寫完紙條傳過來，那答案當然是一
模一樣了！
這種例子還真不少，台北有位大學生，利用暑假到一個聽說非常神準
的算命先生那裡，繳了學費，希望能學習到他的算命神通。一天，館中來
了四位太太，其中一位開口就說：「我們當中有一個人是新寡，你得馬上
看出來是那個人！說對了，我們大家才讓你算命；說得不準，我們就把你
的神算招牌拆下來。」當時大學生在旁邊，不禁替他這位算命老師擔心起
來，什麼資料都沒給，不知道姓名、年齡、生日，連個電話、地址都沒有
，這要怎麼算？怎麼樣才能真的「神準」而不被拆招牌呢？
道理很簡單，所謂「江湖一點訣」，說穿了不過就是善於利用人性的
弱點罷了。這算命先生先抬手摸了一下眉間，然後告訴那幾位女客說：「
這地方叫印堂，要是先生剛過世的新寡女人，印堂一定比較黯淡。」話講
至此，其他三位先生還健在的太太們，不約而同地，就用眼尾瞄了一眼那
位新寡的太太。這是算命先生主動製造出來的機會，他當然會趁此機會捕
捉到自己所想要的線索。他隨即裝模作樣、念念有辭的掐指排掌訣，然後
正確無誤的指出那位新寡的太太。可想而知的是，當場一定換來一片驚訝
與讚歎；但說穿了，不過就是江湖術士招搖撞騙的伎倆罷了！那位大學生
看出這一點之後，就立刻告辭離去，因為他已經學到個中的奧祕了。
可歎的是：現在不只五術界的人玩這一套把戲，甚至有些出家人，也
耍起這些手段。就有位某某師父錫杖拿著，一走到信徒家門口，還沒進門
呢！就先煞有介事的閉著眼睛震起錫杖「咚！咚！」「我看看哦！哎喲！
不得了了！你們家裡面有一大堆鬼魂，全都跪下來向我頂禮，在求我為他
們超度呢！所以，我不來是不行的。」接著又以恐嚇的語氣說：「你身後
緊跟著一個無形的東西哦！一定要趕快為他超度啊！不然早晚會對你不利
的。」或者又說：「你背後有三條靈魂纏著你哦！能夠遇到我，算你命中
還有貴人相助，否則你就慘了！這些孤魂野鬼一定要一個個抓走才行。你
不要現在不相信，等到以後受害了再來找我，那恐怕就來不及了！」這真
是胡適的學說──「胡說」！以神通為名來恐嚇信徒，這算那門子的神通
！可是偏偏卻很多人趨之若騖，那就不要事後再大呼上當嘍！
四、真正最好的神通
其實算命、看手面相、改運、陽宅、地理風水或感應等等，再怎麼樣
高明，如果自己的觀念行為不改變，都不敵業力果報。自己偏邪的思想不
改，錯誤的行為不改，暴躁的脾氣不改，遇到一點小事情，馬上就繃起一
張苦瓜臉，那事情怎麼會通呢？
什麼叫神通？一件事情別人去談都談不成，你一去就談妥了，這就是
「通」。所以真正最好的神通就是多才多藝而忍辱慈和、心境平順、微笑
待人、處事謙虛，你如果能具備這些品德，不論你走到那裡，做任何事，
一定都比別人「通」達順利，這才是「真正的神通」。比如甲乙兩方原有
嫌隙，甲方本來非常生氣的說：「如果某人再來找我，我一定要好好地痛
罵他，還要揍他一頓。」結果當乙方真的來到他面前，而且面帶微笑，態
度謙和，言談合情合理，弄得甲方本來有一肚子氣的，卻都發作不起來了
。大家想想，有沒有可能發生這種事？當然有啊！這才是真正對我們有用
的神通。
佛陀證道後，回到當初修苦行的鹿野苑，之前跟隨他修苦行的五位侍
者遠遠看到是他走過來，不知佛陀已經證道，就相互地說：「那個放棄苦
行，接受牧羊女供養的墮落者來了，我們大家都不要理他吧！」可是，等
佛陀一走近，五個侍者看到佛陀氣度非凡的微笑走來，早已被佛陀所感召
，而完全忘了剛才的約定，反倒爭相前去頂禮。你說這奇怪嗎？不奇怪！
這種發自內在的光華，才是真正足以感動人的神通！
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有神通，就像我現在覺得口渴，要是喝下這杯
水，就能解渴；我能將這一杯水吸收、消化、利用，喝得進去，又通得出
來，這就是通。否則吃得進去，通不出來，那可是嚴重的問題了！
台南縣的大仙寺，大家如果有機會去參訪，在寺院後方的庭園入口處
，就會看到一塊刻著「通而無門、塞之有路」的大石頭，這八個字的出處
是有典故的。以前大仙寺的開山老和尚出外雲遊，某日在行腳的路途中，
被一塊從山壁滑落的大石頭擋住去路，老和尚不以為意，仍從容地從旁繞
道而過，這一繞道，老和尚心中忽然靈光一現，回寺後就留下這蘊藏禪機
，發人深省的兩句話。
我初見這兩句話時， 受到相當大的啟發，「通而無門、塞之有路」！
的確就是這樣，一般人往往受限於表面現象，而無法透脫表相去體會事物
真實的內裡。「通過、通過」，過得去就是通，又何必一定要有路、無路
，有門或無門呢！其實，真正難通過的是觀念，是我執；若能先在觀念上
打破我們對人事物的執著，很多事情就自然迎刃而解，暢通無礙。
以前有兩位同門修行的師兄弟，他們學成下山時，必須經過一條河，
其中一位就跟隨眾人排隊，花兩塊錢搭渡船過河；另一位看到河邊有這麼
多人，心裡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功夫，當下就施展神通，從水面凌空飛渡過
河。他雖然表面輕鬆，但內心其實相當緊張；平安降落對岸後，他就走到
師兄面前，用得意的語氣對他說：「你看，這樣多好！靠自己就可以渡河
，不用跟著人家排隊搭渡船。」他師兄沒說什麼，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
反而是師兄身旁的擺渡老人開口說：「你好厲害啊！要修多久才能修到像
你這樣的功夫呢？」「要像我這樣凌空虛渡的話，少說也得要二十年！」
話才說完，就聽擺渡老人一陣大笑：「你二十年的苦修，學的就是只要花
兩塊錢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啊？那我看你的修行也沒什麼值得羨慕的嘛！」
可憐啊！修行二十年，爭強好勝、貪功自是的心態竟然還那麼熾盛，這樣
的神通，於人於己都談不上什麼助益，簡直是一點都不通！
神通、神話不能信，鬼通、鬼話更是如此，事實上鬼神都還須靠人類
來幫他超度呢！若依六道輪迴來看，鬼神確是屬於三惡道的眾生，大家如
果活人的話不信，反倒要去相信一些荒誕不經的鬼神之說，那就真是太顛
倒了！等到真正吃了虧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我剛到妙心寺常住時，很多人都拿我當乩童兼巫師看待，偶爾就有人
會到寺裡來要我為他們收驚、抓鬼，不然就是治些疑難雜症。曾有一個人
，腦袋後面長了個飯碗大小的腫瘤，那顆瘤腫脹化膿，疼痛異常，西醫說
是濾過性病毒引起的，若強行開刀，可能會導致病毒侵入腦部，屆時會有
生命的危險。那個人只好貼些化膿的膏藥，三天兩頭的擠膿，弄得痛苦不
堪；甚至已經想不顧一切地冒險開刀了。有一天，他因路過之便來到妙心
寺，就在大殿裡面東尋西找，還問我說：「怎麼沒有杯珓可擲，也沒有藥
籤可抽呢？」我問他：「你要問什麼事，為什麼一定要擲杯珓或抽藥籤呢
？」他說：「我想請問佛祖，我長在後腦的腫瘤，不知道可不可以開刀，
會不會有什麼危險？」當時我就先請他轉過頭來讓我看看，才發現原來是
一種俗稱「出毛虎」的腫瘤。我告訴他，這根本不必開刀，只要到中藥房
去買些三黃末（就是黃柏、黃岑、大黃三種藥材混合在一起研磨成的粉劑
），用隔夜茶攪拌成膏狀，抹在腫瘤上，藥膏一乾就再抹上，連續抹三個
小時，待腫瘤內的熱毒散盡即可痊癒。如果腫瘤還沒化膿，自會拔膿消退
；要是已經化膿，那就塗在周圍，膿頭不要抹到就可以了。不管對治出毛
虎或入毛虎，都相當有效！聽完之後，他說了句「好啊！真是菩薩保佑！
」人就離開了。真是「古錐」吧！方法是我告訴他的，他卻感謝菩薩，我
當然不是希望他回報我什麼啦！只是覺得凡事如果都當成菩薩的感應，卻
忽略人為的努力，總是不如實的。
很多信徒一遇到事情，就說是菩薩的感應，是菩薩的保佑，學佛的人
如果一直停留在這種求取感應的階段，有時候也是會出差錯的。我們試想
：如果有人罹患急性盲腸炎，卻既不去看醫生，也不趕快開刀，只虔誠地
喝大悲水，虔誠地念佛，我看最後終會將病情延誤成腹膜炎。到那時候才
生氣的說：「菩薩沒感應，都不保佑我，以後不拜佛了！」那就冤枉了！
正所謂「讚也三寶，毀也三寶」，怎不怪自己的知見不正呢？醫生的事不
交給醫生，卻交給精神上的導師，造成悲劇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五、小心鬼神通
一般的鬼神容或對人有所幫助，其能力畢竟有限，反倒是破壞的力量
還強一些；如果鬼神要給你降災難和痛苦，絕對很容易達成。台南有位青
年，高中聯考前到一間萬應公廟去許願，表示如果能夠讓他順利考上第一
志願的話，一定會來答謝還願。回去以後，他非常用功讀書，後來真的順
利考上了第一志願；但一直到他畢業，都忘了他曾說過要前去還願的這件
事。也就從他畢業開始，鼻水天天流個不停，害得他沒心情再繼續讀書考
大學，也沒心情工作，大小醫院都看遍了，就是治不好。勉強找個上班時
間較自由的業務工作，公事包裡頭的衛生紙卻是比業務資料還多，鼻子更
是整天紅通通的，這種奇怪的情形持續三年不斷，把他弄得真是苦不堪言
。
有一天，他回鄉下老家，和朋友一起求神問卜時，對方說因為他曾許
願沒有實現，所以才會得此報應。他回家後左思右想，都想不起曾許過什
麼願；苦思數日，終於想到聯考前去萬應公廟許的願，或許指的就是這件
事吧？於是他就在父母的陪同下，備辦了三牲四果前往該廟祭拜答謝。拜
完之後才回到家，鼻水就不流了，折磨了他三年的痼疾從此不藥而癒。「
哇！好靈啊！真是高明！」他們全家人都高興地讚歎！真是奇怪呢！被作
弄了三年，用一頓牲禮果品，換回原來的健康，卻還對當初的加害者千恩
萬謝，這真是從何說起！就像被人綁架，受盡凌虐折磨，最後花了數千萬
換回自由，卻對綁匪說：「你真好！謝謝你放我回來！」好不好笑？大家
不要笑他，我們社會上這種人還真不少呢！（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