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心雜誌--妙心法雨﹛第 43 期〔88('99).07.01〕﹜


從人生佛教到人間佛教(下)

■主講:傳道法師◎1990年2月22日講於高雄國軍英雄館
■紀錄:吳貞萩.蘇釗琳

參、從「人生佛教」到「人間佛教」  一、人間佛教的提出   「人間佛教的論題,民國以來,即逐漸被提起。 民國二十三年,『 海潮音』出過人間佛教專號,當時曾博得許多人的同情。後來,慈航法師 在星洲,辦了一個佛教刊物,名為『人間佛教』。抗戰期間,浙江縉雲縣 也出了小型的『人間佛教月刊』。前年( 1949 )法舫法師在暹羅,也以 『人間佛教』為題來講說」(註 20 )。從印順導師這段自述中,顯見他 並不是提出「人間佛教」這個名詞的第一人,「『人間佛教』的概念名詞 及其理念詮釋,仍是太虛大師最先提出的,只是後來印順法師另對『人間 佛教』重新定義,兩者才因依據的佛教典據各有所宗,而產生不同的詮釋 內容和關懷立場的差異罷了」(註 21 )。   那末,印順導師「人間佛教」的教理依據為何呢?以下我們就接著來 探討。  二、人間佛教的教理依據與思想來源      印順導師在〈人間佛教要略〉中,開宗明義地就說道:「從經論去研 究,知道人間佛教,不但是適應時代的,而且還是契合於佛法真理的。從 人而學習菩薩行,由菩薩行修學圓滿而成佛──人間佛教,為古代佛教所 本有的,現在不過將他的重要理論,綜合的抽繹出來。所以不是創新,而 是將固有的『刮垢磨光』」(註 22 )。   老人家在晚年( 1989 )的作品《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中回憶說 :「(民國二十九年)虛大師在〈我怎樣判攝一切佛法〉中,說到『行之 當機及三依三趣』,以為現在進入『依人乘行果,趣進修大乘行的末法時 期』;應『依著人乘正行,先修成完善的人格,……由此向上增進,乃可 進趣大乘行』。這是能適應現代根機,但末法時期,應該修依人乘而趣大 乘行,沒有經說的依據,不易為一般信徒所接受。……所以我要從佛教思 想的演化中,探求人間佛教的依據」(註 23 )。因為導師「深信佛教於 長期之發展中,必有以流變而失真者」(註 24 ),唯「探其宗本,明其 流變,抉擇而洗鍊之」(註 25 ),才能抉發出契理而又適應世間的佛法 。所以老人家說自己「不是復古的,也決不是創新的,是主張不違反佛法 的本質,從適應現實中,振興純正的佛法」(註 26 );而這純正的佛法 ,即「立本於根本佛教之淳樸,宏闡中期佛教之行解(梵﹝天﹞化之機應 慎),攝取後期佛教之確當者」(註 27 ),這也就是導師畢生所弘揚的 人間佛教思想。   這樣一個追求純正佛法的動機,是從何而引發的呢?這就不得不探究 到「人間佛教」的思想來源。導師之於佛法,是由三論與唯識入門的,但 是在獨自的閱讀思惟中,漸漸地發現「理解到的佛法,與現實佛教界差距 太大」,導師說:「這是我學佛以來,引起嚴重關切的問題」,而就因為 此一動機的驅使,令導師決心出家探求佛法真理,並以宣揚純正的佛法為 畢生職志。   至閩南佛學院求學,是導師與虛大師師生結緣的肇始,導師自言虛大 師的「人生佛教」,對他有著重大的啟發性;但虛大師提倡的佛教改革運 動,導師卻不認為會成功,因為他漸漸覺察到「現實佛教界的問題,根本 是思想問題」,所以他說自己「不像虛大師那樣,提出『教理革命』,卻 願意多多理解教理,對佛教思想起一點澄清作用」。   既立定了此一方向,導師便在因緣的促和下,於普陀佛頂山慧濟寺的 閱藏樓,展開為期三年的閱藏。雖然導師自謙地說三年的時間對記憶力不 強的他,委實所得不多,充其量只是快讀一遍,談不上思惟、了解;但是 ,閱藏也還是有所得的:首先是,發現了佛法的多彩多姿,探求無盡;知 道了法門的廣大,所以不再局限於三論與唯識的修學。其次,對於大乘佛 法,始贊同虛大師所主張的,應有「法界圓覺」一大流;並且,大乘經不 是論書那樣的重於理論,而是到處勸發修持,重於實踐的。最重要的,是 讀到《阿含經》與各部廣《律》,始覺原始教典中充滿現實人間的親切感 與真實感,而不如部分大乘經的表現於信仰與理想之中。導師說:這對於 我日後探求佛法的未來動向,起著重要的作用。   另一方面,日本佛教學者高楠順次郎,木村泰賢,結城令聞等人的著 作,亦予導師探求佛法的方法以新的啟發。自此,「從現實世間的一定時 空中,去理解佛法的本源與流變」,漸成為導師探求佛法的方針。他在〈 遊心法海六十年〉中自述:「出家來八年的修學,知道為中國文化所歪曲 的固然不少,而佛法的漸失本真,在印度由來已久,而且越來越嚴重。所 以不能不將心力,放在印度佛教的探究上」(註 28 )。   七七事變發生,導師與學友避難至四川縉雲山,住漢藏教理院,對於 國難、教難當前,而動言圓融方便之廣大中國佛教信眾,竟「無以紓國族 之急,聖教之危」,導師不禁為之陷入深深的反思!二十七年冬,梁漱溟 居士至縉雲山,自述其學佛中止之機為:「此時、此地、此人」,更令導 師思及,不只梁氏如此,「宋明理學之出佛歸儒,亦未嘗不緣此一念也」 。於是慨然歎曰:「佛教之遍十方界,盡未來際,度一切有情,心量廣大 ,非不善也。然不假以本末先後之辨,任重致遠之行,而競為『三生取辦 』,『一生圓證』,『即身成佛』之說,事大而急功,無惑乎佛教之言高 而行卑也」!正值心中疑慮未決之際,巧於《增一阿含經》中讀得「諸佛 世尊,皆出人間,非由天而得也」之句,始悟「釋尊之為教,有十方世界 而詳此土,立三世而重現在,志度一切有情而特以人類為本」!這不正是 釋尊之本教而被現實佛教界所忽略,及某些出佛歸儒者所扭曲、詬病的答 案所在嗎?原來,「釋尊之本教,初不與末流之圓融者同,動言十方世界 ,一切有情也」!導師因之喜極而淚!是的,此時、此地、此人的「人間 佛教」,原是佛教本有,不過於長期之發展中,因流變而失其本真罷了! (註 29 )   從上面的敘述,我們可以窺知:導師「人間佛教」思想之凝定過程, 除了內自《阿含經》與各部廣《律》所感受到的現實人間感,進而肯定佛 法是佛在人間的教化之外;外緣的熏發,諸如日本佛教學者的治學方法, 時代變遷而佛教仍固守傳統,不關心社會所引起的反省,乃至師長、學友 在文字與法義上的交流,在在激發導師「人間佛教」思想的成熟。「佛法 在世間,不離世間覺」,不論在時代機宜上,勝義真理的契合上,導師所 楬櫫的「人間佛教」,均是最貼近佛陀本懷的教說!  三、人生佛教與人間佛教之差異  印順導師的人間佛教,無疑是受到太虛大師人生佛教的啟發,或者, 我們也可看作是一種補足。「人生佛教是極好了,為什麼有些人要提倡人 間佛教呢?」導師在〈人間佛教緒言〉一文中說:「約顯正方面說,大致 相近(請參見妙心雜誌 41 期所述);而在對治方面,覺得更有極重要的 理由。……佛教是宗教,有五趣說,如不能重視人間,那末如重視鬼、畜 一邊,會變為著重於鬼與死亡的,近於鬼教。如著重羨慕那天神(仙、鬼 )一邊,即使修行學佛,也會成為著重於神與永生(長壽、長生)的,近 於神教。神、鬼的可分而不可分,即令變成又神又鬼的,神化、巫化了的 佛教。這不但中國流於死鬼的偏向,印度後期的佛教,也流於天神的混濫 。如印度的後期佛教,背棄了佛教的真義,不以人為本而以天為本,使佛 法受到非常的變化。所以特提『人間』二字來對治他:這不但對治了偏於 死亡與鬼,同時也對治了偏於神與永生」(註 30 )。   如前所述,長久以來,中國佛教即被詬病為專門度亡與度鬼,而不重 視現實人間的教化,這固然受制於中國民間的傳統觀念;佛教的義學不興 ,恐怕也是另外一個重要的因素。若問何以佛教的義學不興,這又與儒家 為正統的中國政治有著微妙的關係。重死不重生的風氣,其實直到現在, 仍並無多大的改善,我在妙心寺就接過這樣的電話,一打來就問我們這裡 是不是「菜堂」?又問:「師父一個多少錢」?我告訴他:「這裡是佛教 的寺院,師父不賣」!他沒聽懂我的話,還自顧自地說:「我們超度缺人 唸經,師父你來,我們會多包一點錢給你」!可憐啊!師父變成一個一個 賣的!   其實,家中有人過世,你請師父來誦經,一者予在世的親屬一個世間 無常的開示;再者,予亡者一個往生淨土的指引,並提醒所有的有緣眾生 ,不要忘記佛陀開示的正道,積極修學佛法,同證菩提。不是比師父的人 數多,誦經的時間長,經典要大部頭又有名的,功德才比較大。師父來為 亡者誦經,你因為感謝師父的慈悲接引與開示,所以用一些有形的供養, 來表達心中無形的謝意,那裡是在買師父,一個一個算錢的呢!這方面的 態度,希望大家以後一定要改正過來。超度的事雖然重要,但應該是盡了 心意即可,其他時間不妨用來好好用功修行,多做些增長身心健康,對家 庭朋友有幫助,對社會國家有利益的事。   諸行無常啊!世界在變,佛教的制度在變,修行的法門在變,經懺佛 事也應該改變。不要光只比排場大,比人多,比時間長;真要比,就比看 看誰比較如法,誰比較莊嚴,誰比較恭敬,這樣,佛教的未來還有希望些 !拿我的演講來說,就和以前的法師在講經不同。以前,法師說法一定得 昇高座,還得有一套演禮,行禮如儀之後才開講;等這些儀式做完,講經 的時間已經去掉一半了,結束前還得來個大迴向、小迴向,總迴向、別迴 向,時間又去掉四分之一。以我自己而言,在國軍英雄館演講,也在操場 演講,在公園演講,還有監獄也去講,禮堂、社區中心,那裡有需要,只 要時間和體力許可,我就到那裡去講。這些地方,經典中當然不曾提過, 戒律裡也不會講到;但是,能說這些演講都不如法,不合戒律嗎?當然不 是這樣的,這一切的改變,只不過是適應現代社會的環境與需要而做的調 整。  導師鑑於中國佛教死、鬼的氣息太重,再加上「印度佛教的天(神) 化,情勢異常嚴重,也嚴重影響到中國佛教」,所以不說「人生」而說「 人間」。「希望中國佛教,能脫落神化,回到現實的人間」(註 31 )。 由此可知,導師對於人生佛教在對治方面的功能,是深感不足的。何以如 此呢?楊惠南教授在其〈從「人生佛教」到「人間佛教」〉一文中評析: 「這牽涉到太虛和印順二人不同的佛身觀」。「太虛對於中國傳統教派, 諸如天台、華嚴、禪、淨等諸宗,不但抱持同情的態度,而且在他的判教 當中,也把它們視為最高的法門」,楊教授因此推論「這些宗派所肯定的 佛身觀,相信必然也是太虛所認同的佛身觀。以影響虛大師最深的天台宗 來說,天台宗的佛身觀,是:『以虛空為座,成清淨法身,居常寂光土, 即為圓教佛相也』。無疑地,那是『天』化、『神』化了的佛身觀」(註 32 )。   虛大師的思想,核心是中國佛教傳統的,若依印順導師對佛法的分判 ,則屬於真常唯心的如來藏系統。對於判攝為「後期大乘」的此一時期, 導師曾歸納它的特色為「理論是至圓」,「方法是至簡」,「修證是至頓 」(註 33 );而它所衍生的流弊就是急求速成,所以發展到末了,什麼 「一生取辦」,「三生圓證」,「即身成佛」便大大傳揚起來了。因此, 虛大師為因應時代需求而提出的人生佛教,印順導師質疑它:「難道說只 是順應潮流嗎」(註 34 )?在印老看來,這不免與勝義真理隔了一層, 而無法真正對治時代的弊病。   反觀印老,他不只一次地說「我不屬於宗派徒裔,也不為民族情感所 拘蔽」(註 35 ),他所舉揚的佛身觀是徹徹底底「人間」的,「釋迦牟 尼佛,不是天神,不是鬼怪,也從不假冒神子或神的使者」(註 36 ), 佛老人家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我亦是人數」,而且「諸佛世尊,皆出 人間,非由天而得也」。法,本是佛為令此世間人類能知能行,以提升而 進向解脫所作的教化。僧──隨佛出家修行者,也必然只限於人類,其他 眾生是無份的。三寶原本就在人間,「佛在人間,法與僧也無不在人間。 ……如忽略此界人間的佛法僧,而偏重他方、天國、龍宮,無疑地會落入 死亡與鬼靈,永生與天神的窠臼,埋沒了佛法的真義」(註 37 )!印老 對於三寶在人間的肯定,是如此地擲地有聲!   除了上述的差異而外,印老之所以捨「人生佛教」而代之以「人間佛 教」,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理由,就是「人本的有情觀」。因為有情包括五 道(六道)眾生,而人的位置,正好居於五道的中心,是上升下墮的樞紐 。不論上生天堂,或下墮地獄、餓鬼、畜生,均是在人間造業所得的果報 ;儘管人間的享受或者不如諸天,但是天界的欲樂和定樂,若不求佛法智 慧,福報享盡,終要退墮。至於地獄則有寒熱逼迫苦,餓鬼有飢渴、不淨 食苦,畜生則有吞噉驅使苦,阿修羅懷疑心特重,又善嫉好鬥,皆非修學 佛法的理想處所。唯有苦樂參半的人間,才是諸天所讚仰的佛法修鍊場, 所以「人間於天(及其他三道),則是善處」。這是就環境而說的;若就 人類的特性說,人類較諸他界眾生,則有三特勝:   1. 梵行勝(慚愧):《增一阿含經》〈慚愧品〉上說: 「以其世間 有此二法(慚、愧)……不與六畜共同」,這是人與畜生的差別處。因為 有慚愧心,人類才依此建立了合宜的倫常關係,也因為此「自顧不足,要 求改善的向上心」,才能依尊重真理,尊重自己,尊重世間的輿論,而向 「輕拒暴惡,崇重賢善」的目標邁進,這是人類自感不足而止惡向善的原 動力。    2. 憶念勝(智慧):眾生之中,人類的思想最為發達,心力、理解 力也最強,因此能將過往的知識經驗,累積而留傳至後世;並依此改善人 類的生活、環境與身心。佛法中,人類依此憶念思惟的生得慧,進一步地 學習發展,即能引生解粘釋縛的清淨智慧。    3. 勤勇勝(堅忍):我們住的這個世界,名為娑婆世界,「娑婆」 意即堪忍之意,人類為了達到某一目的,往往堪能忍受極大的苦難,這種 剛毅勇猛的力量,如以佛法善加引導,即能行難行能行、難忍能忍的菩薩 行,以清淨自他而成佛。   因人類有此三特勝,所以儘管人間有生老病死苦,有愛別離、怨憎會 、求不得,乃至五蘊(身心)熾盛等苦,為了離此八苦而得安樂,人類莫 不思以種種科學、教育、政治、經濟、法律、醫藥等等活動去改善它,救 濟它。但唯有佛法,才能真正透視人間苦樂的根源,深究人類愛欲的底裡 ,並提出清淨解脫的離苦之道(方法),以達深奧的究竟──涅槃寂靜。 為了能使人類超脫苦樂,所以「諸佛皆出人間成佛,開演教化,使人類同 得正覺。佛法不屬於三途,也不屬於諸天,唯有人類才是佛法的住持者, 修學者」(註 38 )。人間在五道(六道)之中,是如此的殊勝與重要, 無怪乎印順導師會標舉「人間佛教」,企圖將佛教徒的眼光從遙遠的天上 ,與專重死後的度亡,拉回此現實的人間!  四、人間佛教的內涵      關於人間佛教,導師曾講過(後由他人代為筆記):〈人間佛教緒言 〉, 〈從依機設教來說明人間佛教〉, 〈人性〉,〈人間佛教要略〉。 1989 年所寫的《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 則是「簡要的從『印度佛教嬗 變歷程』,說明『對佛教思想的制攝準則』,而表示『人間佛教』的意義 」(註 39 )。其他非專論人間佛教的思想,則散見老人家的作品當中, 讀者可深入研讀,以領略其奧義。以下就以〈人間佛教要略〉的內容來做 一簡要的介紹(註 40 ):  (一)論題核心:   人間佛教的論題核心,是「人.菩薩.佛」──由人而發心學菩薩行 ,由學菩薩行而成佛。一般人一提起菩薩,便聯想到觀音、勢至、文殊、 普賢等大菩薩,殊不知也有凡夫菩薩。人間佛教便是由凡夫發菩提心,從 十善菩薩學起,雖具煩惱身,但悲心殷切,具正信正見,來護持佛法,濟 度眾生。有人或者會聞此而心生疑竇:人間佛教的凡夫菩薩既是熏修十善 業行,那與人天乘有何不同呢?佛教說:道德的質素是在心,即令是同樣 的行十善,但因發心的動機不同,果報便千差萬別!這裡所說的凡夫菩薩 行,是以慈悲利他的大悲心為動機,去積集福慧資糧,故與發增上心,追 求人天果報的世間善行有別。  (二)理論原則是:    1.法與律的合一 2.緣起與空性的統一 3.自利與利他的統一  (三)時代傾向:    1.青年時代:當重視並引導少壯的青年歸信佛教。 2.處世時代:當以出世的精神從事入世的事業。 3.集體時代:佛法重於清淨和合的大眾團體,唯有清淨如法、健全 和諧的團體,才能陶賢鑄聖,並進一步使正法久住人 間。 (四)修持心要: 1.信(願菩提心):有堅固的信心,即有強烈的願欲, 與實行善 法的精進。  2.智(空無我慧):智可以攝定; 有了智慧,一切的善巧方便皆 得成就。 3.悲(大悲心):悲是利他的動力,有了悲心,表現出來的便是 :損己利人的布施,節己和眾的持戒,制己恕他的安忍。  依著對於佛法的淨信,興起追求無上菩提的願欲;以同體大悲為動機 出發,去從事利濟自他的一切善行,並以聞思經教而修得之無我慧作為方 便善巧,去行菩薩道,即是人間佛教菩薩事業的主要內容。 肆、結語   綜合以上所言,我們知道:佛法以人為本,佛教以人為重;而人之所 為,則以心念為其主。人的心念很複雜,不像其他動物那麼單純,動物只 會為維持生存的本能而傷生;但只要一吃飽,就不會再去獵食傷生。人類 可就不只這樣了,家中分明堆金砌玉,子孫三代都吃用不完了,卻還可能 因為貪欲無止,斤斤計較而處處傷人。所以大乘戒律特別重視「心戒」, 人間佛教最重視的也是心念(動機)。處心積慮的殺人與過失殺人,殺人 的結果是一樣,但其罪報卻不相同,就是因為動機和心念不同之故。  中國佛教向來標榜自己修學的是大乘佛法,但是真正大乘的大,不是 比寺院規模的大小,或者信眾數量的多寡;大乘的大,是發心大,是悲心 廣,是慧解智證圓滿。印順導師說得好:「現在的台灣,『人生佛教』, 『人間佛教』,『人乘佛教』,似乎漸漸興起來,但適應時代方便的多, 契合佛法如實的少,本質上還是天佛一如。『人間』,『人生』,『人乘 』的宣揚者,不也有人提倡『顯密圓融』嗎?如對佛法沒有見地,以搞活 動為目的,那是庸俗化而已,……有人提倡『人間佛教』,而對佛法與異教 (佛與神),表現出寬容而可以相通的態度。一般的發展傾向,近於印度 晚期佛教的『天佛一如』,中國晚期佛教『三教同源』的現代化。為達成 個己的意願,或許是可能成功的,但對佛法的純正化、現代化,不一定有 前途,反而有引起印度佛教末後一著(為神教侵蝕而消滅)的隱憂」(註 41 )。  人間佛教, 不是做做慈善,辦辦文化,在嘴皮上喊喊口號,在內心 上自我催眠一番,而行為上、見地上、思想上,仍維持世俗的一套,傳統 的一套,絲毫未以佛法從本質去改變自己,清淨自己。人間佛教是人間的 凡夫菩薩──不論出家、在家,由一己崗位普入社會各階層,以自己的所 學所行,攝化家庭、團體、社會、國家,甚至全世界,並結合同願同行者 ,引導人來學菩薩行,來弘揚純正的佛法。對自己,以三心(菩提心,大 悲心,空性見)作為學佛的目標、動機、和方法;對他人,則隨分隨力行 十善,乃至六度四攝以利他。理想不妨高遠,而實踐則由切近處入手,相 信佛弟子若能克盡一己之力,去樹立正信、正見、正行的典範,必能感動 人來同學菩薩行,淨化世間。彼時,人間淨土的完成將指日可待! 註釋: 註20:印順導師《佛在人間》,頁18。 註21:江燦騰《台灣佛教與現代社會》,頁170。 註22:同註20,頁99。 註23:印順導師《華雨集》(四),頁44。 註24:印順導師《印度之佛教》〈自序〉,頁3。 註25:同註24。 註26:同註23,頁2。 註27:同註24,頁7。 註28:印順導師《華雨集》(五),頁4~13。 註29:同註24,頁1~3。 註30:同註20,頁21~22。 註31:同註28,頁19。 註32:楊惠南〈從「人生佛教」到「人間佛教」〉,《諦觀》62期,頁41。 註33:印順導師《無諍之辯》,頁186~187。 註34:同註33,頁224。 註35:印順導師《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序〉,頁4。 註36:同註20,頁23。 註37:同註20,頁26。 註38:印順導師《佛法概論》,頁56。 註39:印順導師《平凡的一生》(增訂本),頁168。 註40:同註20,頁99~126。 註41:同註23,頁6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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